他现在是一个影子,但他会回来。
等到黑暗退去,黎明到来,章明礼就会回来,
他曾动过心的少年打天上来,光风霁月,朗朗照人,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远处大漠孤烟,驼铃作响,戚淮摘一片叶子,吹响他们曾经玩闹过的曲子。
这首曲子叫做雁归来。
边塞军人都会的曲子。
年少的章璎问戚淮,“戚寒舟,这是什么曲?”
戚淮回答他,“这是军营的曲子,他们在等战事停歇,像大雁一样早日归来。”戚淮吹的走样,章璎霸道地夺过他手中的叶子,“我来替你吹。”可他吹的比戚淮更不如,戚淮板着脸,却不是生气的模样。
风华正茂的年少扑跌而来,光阴里只剩下两个面目全非的人。距离长安三千里,距离过去三千梦,天边有苍鹰呼啸穿透云霄,空旷的原野正泛起薄雾。
往北飞吧,章明礼。
下辈子不做什么侠客,也不做什么阉宦,干干净净地做自己,要活的像太阳,有妻有子,平安到老。
“下辈子,我希望有父有母,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最好有个名字。”章璎听着悠扬的曲调,笑了笑。他这辈子孤苦伶仃,下辈子希望有个人能替他取个名字。生而为人一出生就会拥有的东西,对章璎来说却难如登天。
戚淮放下树叶,怔怔说,“那我就做那个给你取名字的人。”
章璎难得笑了声,“那你得投胎做我的长辈。”
戚淮笑着想了想,“做长辈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做不了长辈,做不了爱人,做一片遮风避雨的屋檐也很好。
他们是一对旧情人,此刻却像相识多年的老友,因知未来无望而不抱有希望,反而能聊一聊讳莫如深的心事。
他希望他能回头。
他永远在原地不会离开。
月光洒进了小西河王的眼睛,眼中跃动的粼粼波光恍惚是泪。
旁人以为是生离,只有戚淮知道或许是死别。
骨左从树梢跳下来跟在章璎身后,章璎跨过国境,与故国咫尺天涯。没有人对他的出现表示诧异,骨左挠了挠头笑,“走吧。”
驼铃的声音响起,浓雾弥漫原野,月亮渐渐隐没微光。
雾气盖住了树木房屋,楼台庙宇,也盖住行人。
后来,大漠中只剩下小西河王一个人。
他牵一匹孤单老马,在空旷的天地间消瘦可怜,手抖的握不住缰。
那天,他透过缭绕的云和雾看过去,见里面有一道熟悉的影子,似乎回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