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屋目露复杂地看了身后的人一眼。归墟那里不知怎么了,说好的三天竟然变成了七天,帝休在第四天早上去了归墟的无尽之海,到现在都没有传回原因,每天盯着他恢复的不夜侯在四天前突然闭门谢客,而虞荼在同一天莫名昏迷不醒———帝屋每天吃着苦药,操心着突发事件,协调着禁地里那帮妖族的关系……忙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住了从心底涌上来的暴躁:“控制自己的灵力,不要吸纳得那么快。”顾鸿影现在相当于硬件升级到了顶层,但软件却没跟上,于是在硬件升级完毕后,软件自动升级,试图拉小这种差距。顾鸿影满头大汗地控制着自己头顶上的灵气漩涡———再这样不计后果地吸下去,他怕他自己变成爆炸的气球!折腾了好一阵子,顾鸿影头顶上的灵气漩涡才散去,他抹了一把汗:“帝屋族长,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帝屋在光影斑驳的地方激活了一个奇怪的传送阵:“你进去。”顾鸿影:“……?”合着这位族长就是充当一下两个传送阵之间的志愿者?虽然心里有一肚子的问号,但顾鸿影知道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压下疑问全力配合,等一切都结束,他自然就能知道真相。顾鸿影乖乖地进了传送阵,他没看到的是,光影流转之间,帝屋那陡然复杂起来的眼神。……这一次的传送阵,将顾鸿影传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地底。传送阵旁早有人在等待,借着阵法的微光,顾鸿影看见面前是位身形高挑的女人,她梳着一个灵蛇髻,微明的光线映亮了沉静的面容。不知道是因为地下太压抑,还是面前的人太严肃,顾鸿影的声音下意识变得很小:“您好。”“你好。”梳着灵蛇髻的女人说,“我是草木族的鸢琳。”鸢琳的话很少,或者说,她本就是个寡言的人,在礼节性的招呼结束后,她直接切入话题:“这里比较特殊,行走路线不能出错,请务必跟紧我。”她说完后转身向更深处走,脚尖触碰的每一点地面都会漾起如水波似的的纹路,飞快亮起又飞快熄灭,眨眼间,她竟已经前行出了数十米。顾鸿影从阵法里追出来,他本以为以他的反应速度要一丝不差地复刻会有些吃力,但行走开始后,每一个节点都牢牢地印入了顾鸿影的脑海中,他甚至可以在跟上鸢琳步伐的同时在脑海里将这些节点勾勒连接———行走的路线,竟然也是某种特殊阵法的一部分吗?鸢琳带着顾鸿影几乎走了一个完整的圆形,最后一个节点被点亮,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顾鸿影在下一秒接上熄灭的节点,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在四周环顾了一圈,他的眼睛渐渐睁大———这里分不出是地下还是地上,只是天上凝滞的、墙壁上镶嵌的、地上摆着的,全都是他只在书里或者拍卖记录里见过的珍惜材料。好大的手笔!“顾鸿影,静心凝神。”先前进来的鸢琳此时已消失无踪,但她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入了顾鸿影耳中,“你的位置在阵法中心。”和一屋子珍贵材料待在一起,又还附带不知名的特殊阵法,顾鸿影有一瞬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珍贵的祭品。他摇摇脑袋,将这个有点好笑的想法摇出脑海,去往了这里的最中心,在他盘腿坐下后,一条条白色的阵纹连接了触目可及处所有的珍稀材料,散出莹莹的光。如果虞荼没有陷入昏迷,那么他就会发现,这些被点亮的游走的阵纹,与他翻转后的献祭法阵有六成相似,只是更完善、更全面、更稳定。顾鸿影:“我现在要做什么?”“吸收阵法传予你的灵力,直到彻底将它们化为己用。”鸢琳说,“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难熬,还请见谅。”……等阵法正式生效,顾鸿影脸上的表情瞬间狰狞扭曲,什么叫“有些痛苦难熬”,明明是超级无敌巨无霸级难熬!!!体内像小河一样的灵力流仿若注入了绝堤的洪水,咆哮着冲刷经脉,四通八达的经脉就像坚固的长堤,即使在洪水之下不断破损,后续却有温和的力量将其修补完毕。一边毁一边修,顾鸿影的经脉肉眼可见地拓宽,灵力也从小河变成大江,最后渐渐转向汹涌的海洋。阵法里囊括的珍稀材料一件接一件化作飞烟,白色的阵法断断续续暗淡了很多次,又被不断点亮。鸢琳眉心皱出了川字,目光一刻不敢从顾鸿影身上离开———顾鸿影一旦吸收到极限,她必须立刻将阵法断开,不能给他造成任何伤害。好几次她都觉得顾鸿影已经到了极限,结果他又生生地撑了下来,辅阵的材料陆续换了两批,他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坚持的越久越好。……鸢琳高度紧张地盯着顾鸿影的情况,充当了一次“中转志愿者”的帝屋就明显放松多了,他此时正拎着一个比他人还大的麻袋,弯腰捡着不断被阵法扔出来的“小动物”。“卧槽!我的老腰啊!轻点压!”“嘶嘶嘶———尾巴!尾巴!”“别碰我翅膀!很难打理的!”“俺们总算是干完了!中!”被阵法一只只扔出来的小动物们叽叽喳喳,帝屋逮到一只就往麻袋里塞一只,“哎呦哎呦”的抱怨声不绝于耳———“帝屋你用麻袋装我们,你有没有良心!”“老子是一族之长,你敢揪我翅膀?”“好歹我也是个功臣吧,谁家装功臣用麻袋啊!!!”“你棵死树等恢复了看我不……”帝屋腾出一只手挖了挖耳朵,和超大号麻袋里的小动物们对上视线,抱怨声瞬间一滞。“唉?族长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强行压抑了好几天暴躁的帝屋这时终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我还准备将你们先捡回去,然后挨个快递到你们族里呢~”一麻袋族长们:“???”他们将一生中九成的修为都通过特殊的献祭法阵转给了顾鸿影,以至于现在都不能维持人形,只能以原型存在。平时在族里,他们一个二个都端着族长的气势与威严,可谓集靠谱稳重强大于一身,要是被以原型的姿态送回族中(甚至还是修为大跌而大幅度缩水的可爱版)———他们不要面子的吗!又不是谁都是这棵完全不要形象的树!帝屋开口阎王大点兵:“蛇族长?”被点名的小白蛇吐出蛇信子装死。“熊族长?”麻袋角落的棕熊默默团成一个团子。“豹族长?”只有半截小臂长的花豹假装自己是个抱枕。帝屋将一麻袋的族长挨个点名,点完名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将麻袋扛在了肩上:“各位族长都安静一点哦,你们也不想被家里的小辈看到现在这个样子吧?”在极致的痛苦里,人对时间的感知是混乱的。经脉破了又修,修了又破,灵力流在这样的反复中壮大,但带来的折磨也不断叠加,顾鸿影痛到恨不得放声尖叫,发疯一样满世界阴暗乱爬,他的意识嗷嗷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词句,看起来像个崩溃边缘的精神病———实际上,他整个人被阵法的白光束缚着无法动弹。再撑一分钟就结束、再撑一分钟就放弃、再撑一分钟就摆烂———顾鸿影痛苦到麻木的意识就靠着这样望梅止渴的暗示,撑过了一分钟又一分钟。当痛苦到达极点的时候,顾鸿鸿听到自己脑海中传来“嗡”的一声响,他什么也感知不到了。灵力化作汹涌澎湃的海洋,卷起似海啸的巨浪,咆哮着落下时,传出如黄钟大吕般的声响———悠远、高妙、庄严。顾鸿影在这样的声音里睁开眼睛,磅礴到可怕的灵气从丹田开始,以飞快的速度在他体内的经络里游走了一圈,灵力沸腾着,仿佛是在庆贺此时的新生。顾鸿影毛孔溢出来的鲜血混合着身体萃出来的杂质,在他的体表凝出厚厚的外壳,让他看起来像一尊闭眼的石头人像。现在,石头人像的眼睛睁开了,黑色的眼瞳里似乎带着些许墨蓝,认真去看时,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银色,像是浩瀚深邃的天空。“咔嚓——”不知何处传来沉闷的碎裂声响。“咔嚓——咔嚓!”石头人像上开始蔓延起细密的裂缝,裂缝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交纵连接,最后齐齐化为齑粉。束缚着他的白色阵纹也在此时碎去,白色的星星点点悬浮在空中,在昏暗之中变成了一只只小小的、四散飞开的蝴蝶。顾鸿影从地上起身,身体里磅礴的灵力欢欣着,好像在等待一个确切的出口,于是他抬起自己的手,心念一动,一柄长剑在掌心由虚转实。剑身浅青,光色如赤火。是他的本命灵剑,昆吾剑。如果说之前顾鸿影的灵力只够驭使昆吾剑百分之一的能力,那么在海量的灵力灌注后,他终于和这把剑百分百契合。顾鸿影将灵力注入到剑中,像以往无数的日夜所做的那样———剑修的本命剑需要时常养护,珍惜爱重,才会在并肩战斗时发挥出最大的威能。昆吾剑在顾鸿影手中嗡鸣着、震颤着,赤红的光华不加掩饰地释放而出,它终于等到了能和它心念合一的人。灵力在剑身中流转,顾鸿影感觉他自己好像成了昆吾剑的一部分,昆吾剑是他,他也是昆吾剑。可纵然灵力流转圆满,剑招如臂指使,顾鸿影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场尘封已久的拍卖会,拍卖会上关于昆吾剑的介绍:【[昆吾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