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沙漏缓缓落下一缕金砂,与他沉思的神情一起静默。
他想起了今早早餐厅里蕾拉那副懒洋洋、若无其事的模样。
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知道她昨夜去了哪。
她去了旧契遗藏区的封锁层。
比军队还早一步。
她在那里,发现了一具无头的女尸。
而他,就在那座塌陷碑林的上方,看着她蹲下身,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尸体时的神情。?冷静、厌恶、克制得近乎优雅。
她没有哭,也没有愤怒,只是静静地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西格蒙特闭了闭眼。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从不把“死亡”当作重点。
她看重的是——死亡发生的位置,和那个“杀人之后谁清理现场”的漏洞。
他指尖在桌面轻叩了一下,终于打开了那本笔记。
第一页上,是一张贴得极整齐的素描草稿。
是一张没有头的女人身体结构图,描画极为精准,连手腕伤口、左肩倾斜角度都与尸体完全一致。
那是他昨夜回来后,凭记忆画下的。
而在那张图的下方,他用极细的魔法笔写着一行潦草的字:
「她看到了,但没有说出来。?所以……她还没有打算让别人知道她在查。」
他沉默良久,忽然轻轻一笑,低得几不可闻。
“还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
“可惜……我早就知道你会忍不住。”
他指尖拈起那张图纸,视线落在纸上蕾拉俯身那一幕的速写剪影——那是他昨晚随手画下的,藏在尸体图纸之后。
画中她侧身半蹲,长发垂落,紫眸如镜,冷静地审视死者,像断罪的小神女,也像审判者。
西格蒙特靠着椅背,缓缓闭上眼睛。
——他从来没有放过她的任何身影。
帝都,日间坊市与地下口交界处,午后的阳光被遮蔽在高塔林立的城市结构中。蕾拉换了一身不带皇族标记的普通深灰斗篷,腰间系着一根腰带,整个人显得沉静又不起眼。
她脚步轻缓,却目的明确地穿过了层层人流,沿着石梯转入通往下层“夜风街”的密道。
她记得梦里那个无头女人在她胸口写下的那个字——“楼”。
而她刚才查过帝都的“红楼”记录,夜风街一带唯一带有“红楼”字号的,是一家低级妓馆——名为「红丝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