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清少君长啥样了吗?往后遇见少君怎么做,你们都知道吧?”
跟媒婆介绍小伙子似的,张宝发就差让赵安转三圈给帮众看仔细了。
这也是应该的,不认清少君长啥样,下回撞见把人打了怎么办。
又给赵安介绍了几位分舵主事后,张宝发便让孙瑞先带赵安到后堂。
今天香堂来这么多人可不单单是为欢迎赵安这个少君贵客的,而是聚在一起商量分舵大事。
这事不仅跟官府有关,也涉及扬州分舵六万帮众的饭碗,张宝发一人没法拍板,必须召集所有码头负责人和主事商议。
赵安虽是少君,但上面老太爷发过话尽量不要让赵安参与帮中事务,免的官场上有人拿此事说话影响赵安前程。
加之赵安对帮里的事也不懂,张宝发自是没必要让他参与。
也是保护赵安的意思。
堂堂进士老爷跟帮会混在一起,形象是不好的。
倒是想听听什么事的赵安也不好意思留在这,便跟孙瑞到了后堂,拿了凳子随意坐了问道:“师兄,你这次押运漕粮怎么这么久的?”
孙老四却在那苦笑一声:“你如今成了本帮大好佬,以后在你这大好佬面前我连坐的位置都没有,哪还敢受你一声师兄啊。”
“大好佬?”
赵安笑了起来,扬州方言中“好佬”指在某一方面有突出本领的人,就是场面上的“人物人”。
也可以理解为有本事的能人。
“大好佬”就是特别牛的意思。
“师兄莫拿我开心,若非师兄引我拜师递帖,哪有我这个少君啊。”
赵安起身将孙瑞拉着坐下。
贩盐这事最重要的就是交通物流必须畅通,而青帮就是眼下最大的物流集团,放着现成的物流集团不用是傻子。
赵安又不想贩盐这事成为扬州分舵的营收项目,只想拉上孙瑞弄票人背着分舵干,这样利润就不用分给分舵。
不管什么买卖,它再暴利也架不住分的人多啊。
只这事需要一个好的切入点,不能一上来就跟孙老四挑明说,便与其聊起运漕粮的事。
没想一提到运漕粮的事,孙瑞就是一肚子口苦水,恨声道:“妈的,这趟漕粮运的亏大发了,弟兄们一个子不挣不说,还倒贴了不少,这次回来有的弟兄都得卖老婆孩子才能把亏空顶上!”
孙瑞说的情况让赵安有点纳闷,你们青帮是负责运输的,把货运到地方拿运费走人便是,怎么还有倒贴一说的。
当下来了兴致,细细询问关于漕运的事。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那漕运压根不是人干的事!
青帮压根不是替人运货的卡车司机,想拉就拉想不拉就不拉,而是清廷指定的漕运承办单位,也就是必须对漕粮运输负全责的事业单位。
出了事,清廷直接追责青帮,具体到哪帮船出的问题,那这帮船的运丁连同青帮的漕工重则杀头,轻则坐牢。
运输过程也跟唐僧取经似的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首先粮食装船这一块就得受地方官吏盘剥,每条船固定25两孝敬费。
不给这钱,你这漕船的任务就完不成,完不成,后果自己掂量。
给了孝敬,粮食装满北上先经淮安漕运衙门验粮这一关。
“验的根本不是粮,就是银子!”
孙瑞气乎乎道,“船往它漕运衙门码头一停,甭管有理没理就得先交落地钱,那帮验粮的还得给他们折帮钱才肯上船来验,验完还要给验米费”
按孙瑞说的,光是在淮安,漕船就要被漕运衙门以二十多种名义收费,折合到每条船最低都要四十两一艘。
且这笔钱还不是什么苛捐杂税,而是朝廷承认的正规收费,全名叫“兵胥对比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