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给你答复可以吗”
“没关系,在我离开家上学之前,你有很长的时间考虑。但是在我们的关系被定义之前,我觉得咱们俩都应该冷静冷静。”
许希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冷静这个词,但起码对她自己来说确实叫作冷静,她现在的状态即便他给出什么答复她也听不进去。
她要思考,这份感情在她心里究竟算做什么。
但其实自己潜意识的逃避,已经说明了太多问题,何况在她不知不觉间,选择权已经递给了赵政南,问题已经不由她完全掌控。
十八岁的少年尚且能够坦然面对世界,爱恨都要摆在台面上讲个清楚,两个人中间可以隔开一条银河,迟丽隔着百米开外,却比两个人更先猜到交涉的结果。
“许希明,你报哪里的大学,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录取通知书出来的那天,校长连夜叫人打造了横幅,学校建校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考上这所顶尖学校,这一次还有两个人,班主任脸都笑开了花,拉着他俩的手事无巨细地叮嘱,到最后眼泪都掉了下来,说是光宗耀祖都不足为奇。
“新年快乐,男——朋——友——”
那是两个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许希明攒了钱偷偷买了这一块手表,自己手腕上还光秃秃的。
许希明来不及掩饰,下一秒手指就被套上金灿灿的戒指,两个人对视一眼,想起小说集里《麦琪的礼物》,由不得哈哈大笑。
趁着夜色,两个人交换了平生第一个拙劣又热切的吻,只是唇瓣紧紧相贴,湿润又绵长的触感就足以扰人清梦。
茉莉花香在冬日不合时宜的出现,校园的一角,她抬起头,等他的第二次俯身,直到双眼紧闭,视线模糊。
这样的不受掌控的急切,已经成了回忆里蒙上面纱的过去式。
“老师!怎么样了?”
许希明几乎是扑进了病房,看着靠在床上读书的人脸色苍白,面带祥和,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坐在床边握着老太太的手,反复摩挲。
周景怀远紧随其后进入病房,进屋不像许希明似的莽撞,走到病床旁边规规矩矩问老师好。
许希明没有分出多余的目光给他,八千块的米其林最后赵政南还是执拗的还给了迟丽,想起几个人不欢而散的场面,再联系两个人这些年来关系里微妙的平衡,许希明厌倦得本能逃避。
李云帆是她本科的导师,今年已经七十多岁,是个开明和善的老太太,还是独身主义者,她是她带的最后一届,对许希明的偏心是周景怀这群研究生都要笑着调侃的程度。
李云帆笑他们俩大惊小怪,都多大的人了,看着一个比一个毛躁。还说医院通风报信未免太快,给他们都惊动过来。
周景怀扯起温润的笑,虚情假意里倒是有几分真的关心:“老师,您没事就好。”
许希明坐在床边专心致志地扒橘子,连眼睛都没挪开,寒暄了几句。周景怀嘴上不说,看见许希明心里也觉着别扭,看着李云帆没什么大碍,也找借口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师生两个人,李云帆怜爱地摸了摸许希明的脑袋,缓缓开口:“心里有事?”
许希明的捏着橘子瓣的手一顿,笑盈盈地否认,动作却还是被她尽收眼底。
李云帆也不多劝,看着她手上的戒痕,最终还是没有多问。
三十多岁的人,再怎么宝贝也是个成年人,早就过了碰见事情哭唧唧找大人的年纪,但是那些疲惫纠结时的小动作和习惯,在亲近的人面前总会露出马脚。
“老师知道你要强,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算的清楚,尤其是——感情,偶尔不那么理性,听听自己的心声也未必不是好事。”
一段关系光靠爱哪够呢?爱是沉默寡言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
看似隐蔽得藏在心里,自卑的人害怕沉溺,理智的人害怕失控,都自以为把握住自我,实则早已冲破层层桎梏,鲜血淋漓地到彼此面前。
这时候说自己不爱,骗得过谁呢?
许希明又在病房里坐了一会,等李云帆打完点滴给人送回了家,晚上到家的时候迟丽已经做好了饭菜,两个人聊了好一阵,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绕回她俩的事情上。
“你说他到底别扭个什么劲儿?”
要是真没有感觉,那天晚上就不会大老远跑过来照顾喝醉的她,就算当年离开的时候事出有因,那现在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迟丽没有接许希明的话茬,两个人都是死脑筋,分开这七年许希明嘴上不说,但迟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什么先做事业都是说辞,创业初期那么难都没说分手,不谈的原因再明显不过——心里有人。
这么多年就谈过这一段感情,恋爱七年分手七年,人一辈子有多少个14年?
许希明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日子过得太顺才非要给自己找点不痛快,跟一个人断了联系这么久竟然见面还会乱了方寸。
许希明笑着收了碗筷,靠在水池旁边犹豫好一阵,还是发出了信息。
【我要出差三天,等我回来,咱们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