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珑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抿了口,奇道:“你居然也能对我说几句逆耳忠言了,大哥,看来当爹果然能叫人长进。”
陶瑛:……
他憋屈地闷头继续吃桌上的凉菜。
陶珑突然说:“我过几日就要回金陵。”
“有事?”陶泱关切发问。
杜成风走后,陶珑就一直在琢磨织造司那件事。不知道宫里的人和姓陆的最终要如何谋算,但是此事到底还只牵扯上了福记和她陶珑,若是自己长留京城,只怕他们查案抓人还要来陶家闹腾。
所以她决定立刻动身回金陵,毕竟织造司就设在金陵,方便打探消息不说,也能尽可能将影响缩小到这一片地方,不至于影响到京城。
此外,还有一件事,她直到现在都拿不定主意。
要将织造司的事告诉家人吗?
她当初搅进这趟浑水,就做好了无法全身而退的打算。但是最先出手的是织造司,这还是远超她的预料。陶珑没想到,会把宫里的势力也牵扯进来。
将一切说给父兄和嫂子,他们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听了也只会白白担心;但不说,此事又极有可能会牵连到他们。
轻叹一声,陶珑还是将自己今年拿下织造司单子一事与杜成风所言和盘托出。
“意思是,他们要将那十万匹丝绸算在你头上?”
陶瑛简直无法相信,气得脸都有些扭曲。
“不一定,”陶珑摇头,“看他们打算往官员头上摊多少。层层算下来,织造司内部,负责海外贸易的市舶司,南省和浙省参与过生丝采买和丝绸运送的官员,都有可能背上这口大锅。”
她转着手上玉镯,继续将自己的思考说出:“再者,目前知道的消息太少,他们为什么查?查了之后怎么处理?这些都还难说。如果按照律法,这种情况下,我约莫是要判个流放的小罪,然后抄没家产的——但当今陛下仁厚,对商人放宽了不少限制,便是查出有偷税漏税的也没有抄家流放的,都是补上三倍税费就算了事。
“说到底,怎么判我,全看他们是单纯要对付我,还是要对付陶家。”
桌上一时沉默。
陶泱却倏地笑了,“好,好阿珑,爹有时还当你是小姑娘……但你是真的长大了。”
他也不知是喝醉了所以酒后吐真言,还是当真情至深处有感而发,说道:“你保全自己还有外祖家就行,陶家的事且放心,我和你哥你嫂子,谁也不是俎上鱼肉,能任由他人宰割。”
陶珑起身,珍而重之地向父亲和兄嫂一一敬酒。
酒过三巡,宴会上忙着招待客人的一家人终于在宴席散尽后填饱了肚子。
准备要走时,陶泱叫住了女儿。
“阿珑。”
陶珑站定,有些不解地看向这今天分外话多的老父亲。
“我知道你一直在查亲家的事,也查出了眉目。”陶泱目光清明而锐利,没有半点醉态,几乎能直接剖开女儿的心思,看清里面的算计,“但陆家乃至陆党,非一朝一夕一人可撼动之物,你若是不能独善其身,再多的筹谋也是枉然。”
陶珑笑起来,温柔而坚定道:“我知道,爹。我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