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那么多愁善感。”水蝶兰嘴上说着,眉目间却开阔许多,“要为她伤心,栖霞加上她那个宝贝女儿便足够了。”
稍顿,她猛的回醒过来:“说了这么多,办法呢?不救她,帮她完成诸天羽化之术的法子就成!”
青帝遗老缓缓道:“九幽之域为死浊之气汇聚之所,与三界迥异。青鸾纵有一身仙骨真胎,也被挤迫在体内,不得挥发,而其一点引发羽化过程的原生灵识,也由此被锁在其中,轻易不能解脱。
“如此一来,她的不灭法体,反成了束缚她的囚笼。要助她完成诸天羽化之术,关键就在于破开其法体和清灵仙气的禁锢,直接触及到她的原生灵识,给予足够的刺激,使其做出反应。再度主导此术,以自行完备。”
水蝶兰毕竟是大宗师的身分,一旦被青帝遗老点出其中的关节,便恍然明白过来,低头沉吟片刻,她忽地抬眼,直勾勾地看过来。
李珣先是茫然,却又很快醒觉,还来不及说什么,水蝶兰已拍手道:“对了,就是你!”
“我?”李珣想装傻混过去,“我什么我?”
“就是你没错。你的驭魂炼魄通心大法,不就是最好的手段么?”水蝶兰越想越合适。
“制造幽玄傀儡,你是驾轻就熟,前些天你还说,当年种在青鸾体内的幽玄印仍有感应,驱魂炼魄通心大法又是直接作用于灵识,可以避过与青鸾法体的正面对抗。而其性偏阴浊,正是青鸾最排斥的东西,不需要伤到她,对她的刺激也够了……”
她忽地住口,看着李珣,抿唇不再说话。
李珣也在看她,两人对视良久,水蝶兰哼了一声,赶苍蝇似地挥挥手:“也没说一定要你帮忙,你不用这么苦大仇深地看我,我又不是你仇人。”
说到这儿,她忽地有些心虚。就在大半年前,二人还在东南林海生死相搏,若非是她使出同心结,两人中恐怕已有一个命丧黄泉。
二人如今的关系,当然并非是完全挂靠在同心结上,不过,一年都不到的时间,就算再增厚,又能厚到哪里去?
水蝶兰见多了亲朋故旧反目成仇的例子,更何况,妖凤前车之鉴不远,她又怎能忘记?
被青鸾之死而烧热的脑子突然就冷了下来,属于她这种层次的理智终于浮出水面。这么一口气缓上来,对自己的心态,她终于觉出古怪。
不过一刹那的工夫,妖魔式的灵觉便以自省的方式,回溯这段时间里自己的言行举止。恢复清明的心境中,所映现出的答案,让她心头重重一跳。
而这时,她才发现,伴着微风,小水塘对岸的林木花草,正送来阵阵清香气味。这层次分明的香气,旁边的李珣大概只觉得清爽怡人,可在她这通玄界第一敏锐的嗅觉之前,却别有意义。
那是青老以特殊的交流方式,送来的信息:“情到临头需谨慎……”
“我知道啦,青老!”
水蝶兰当然明白对方的好意。只不过,她心中刚刚升起的警兆,便是神通广大如青老,恐怕也察觉不到。那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亲近如青老、重要如李珣,都没有置喙的能力与资格。
至于青鸾之事,她也有了决断。她既然与李珣同一方,与妖风、青鸾便是敌人,纵然因青鸾身死等原因,将这里的界限模糊掉,可根本立场仍然存在,再一意孤行下去,又该把李珣置于何地?
所以,如今已将身为同类的情义尽到,她不会、也不应再管下去。李珣帮忙也好、袖手也罢,甚至落井下石,把青鸾炼成傀儡,她都不再有什么意见,或者,这也是青鸯自身的命数!
心中有了决断,水蝶兰便想与李珣交流一下。只是刚刚才把人家给顶回去,再转变态度,表达便有些困难。
正煞费思量的时候,耳边响起李珣的话音:“我不是不帮忙……”
“咦?”
在水蝶兰意外的神色里,李珣摇了摇头:“帮她并没什么,我只是在找一个帮忙的理由。”
他的情绪显然不高,但若说是向水蝶兰服软,也不太像。
说话间,他干脆在青鸾身前,盘膝坐了下去,盯着对方熟悉的面容发愣,良久,他嘿嘿一笑:“仇人啊!”
话中滋味,恐怕连他自己都品不清。
水蝶兰想问,但又强行克制了这个念头。
不过,李珣很配合地继续说下去:“也许,说是仇人也不确切?我与青鸾仍隔着妖风那一层。哼,以她的性情,我有没有成为她仇人的资格,还在两可之间。”
他抬头,看着水蝶兰:“你绝对想象不到,我当初是用什么方式,从妖凤手里挣扎出一条命来的,那是奇耻大辱……还附带着我那师尊的一条命。”
“这还不止,紧接着还有青吟、古音、玉散人,包括钟隐,好像所有的屈辱都聚在一起,又总是来自于那些人。所以我就明白了,我们是天生的对头、仇人。他们害我,是理所应当;我的报复,也是天经地义。”
曲径通幽优美的环境也无法缓和李珣的情绪,而青帝遗老和水蝶兰都保持沉默,将整个天地都留给他,以承载他心中的怒火。
李珣垂下眼睑,视线定在青鸾身上,久久不曾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