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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第1页)

黄昏时分的小镇,宛如一阕被时光浸染、低吟浅唱的旧词。夕阳,毫不吝啬地将它最后、也是最温柔的金色光芒,泼洒在蜿蜒的巷弄和鳞次栉比的青瓦屋顶上,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暖而沉静的流金,仿佛不小心打翻了一盏陈年的琥珀。不远处的街角,菜市场那独有的、鲜活而嘈杂的喧嚣,如同满溢的河水,带着各种混杂的气息,漫溢出来。摊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与砧板上笃笃的切菜声、剁肉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永不落幕、充满烟火气的市井乐章。

彦宸双手随意地插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口袋里,身上的T恤带着一天学习留下的微皱,步履显得有些散漫,又带着几分解脱后的轻松,像是刚从一下午补习的题海中挣扎上岸的少年。张甯安静地走在他身侧,灰色长裙随着她的步伐,裙摆在晚风中轻轻曳动,如同水波。浅蓝衬衫在夕阳的余晖里泛着一层柔和而干净的光晕。她习惯性地将双手交叠在身后,步伐轻盈而有节奏,仿佛正踏着一支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无声的舞曲。

两人并肩从彦宸家那略显安静的客厅走出来,一头扎进菜市场扑面而来的热闹与生猛气息里,然后又穿过这片喧嚣,步入相对悠然、店铺也开始亮起灯火的商业街。空气中,各种味道奇妙地混合、交织——青菜刚被掐断时散发的清涩、鱼虾带来的淡淡腥气、泥土的芬芳,还有远处隐约飘来的、不知名花朵的甜腻。

菜市场的喧嚣几乎是一股热浪般扑面而来。摊贩们扯着嗓子的叫卖声,如同涨潮时的浪头,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空气中,鱼腥味、刚出土带着泥的蔬菜味、水果熟透的甜腻味、还有家禽羽毛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浓烈而真实。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婆,正用力挥舞着手中的蒲扇,一边驱赶着停在自家蔬菜摊上的几只嗡嗡作响的苍蝇,一边跟熟客拉着家常。几个半大的孩童,则在狭窄的过道里互相追逐嬉闹,其中一个不小心撞翻了旁边摊位上的一只苹果,那红彤彤的果子滴溜溜滚远,引得孩子们爆发出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

彦宸眼疾脚快地侧过身,险险避开了一筐从小推车上滑落、噼里啪啦滚了一地的土豆。他转头看向张甯,脸上露出那种惯有的、带着点痞气的坏笑,压低声音调侃道:“喂,宁哥,看到没?这乱糟糟的菜市场,简直比你给我划重点的那些笔记还要乱!”张甯连眼皮都没抬,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立刻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乱?你的脑子才像这筐土豆,滚得没章法。”

穿过喧闹的菜市场,两人身后的嘈杂渐渐远去。商业街上的店铺,大多已经亮起了温暖的灯光,在暮色四合的夕阳下泛着一层朦胧而安逸的暖意。路边,有几个零散的地摊,其中一个摊位上用老旧录音机播放的流行歌曲磁带,正发出“呲呲啦啦”的、带着杂音的声响,像是老唱片在低声吟唱着属于这个年代的故事。

彦宸的目光,忽然被街角一家新开张不久的花店吸引住了。他停下脚步,用下巴朝着那个方向扬了扬,指尖也顺势一抬:“宁哥,你瞧,这花店!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一下子冒出来好几家卖花的,连咱们学校外面那条干道边上都有了!”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那种漫不经心、却又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的轻快。

那家花店门面不大,但布置得相当清新雅致。门口,一位穿着素雅连衣裙、气质温婉的女老板,正手持一个黄铜色的老式喷壶,耐心地为摆在店门口那些娇艳的花朵洒下细碎的水珠。细密的水雾在夕阳的斜晖下,折射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小小的七彩光晕,如同给那些含苞或怒放的花瓣,轻轻披上了一层梦幻的薄纱。店门口的花架上、木桶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红玫瑰开得浓烈如燃烧的火焰,白栀子花洁白芬芳、如同凝脂初雪,粉色的康乃馨则温柔得像是天边柔软的云霞……它们竞相舒展着最美的姿态,散发出馥郁的、混合的芬芳,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如同盛装舞姬色彩斑斓的裙摆,引得不少路过的行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驻足欣赏。

张甯也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那些娇艳的花朵上,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许多,仿佛那浓郁的花香,悄悄勾住了她的心神。她微微低下头,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只有身边彦宸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开口:“这花的香味……真好闻。闻着,好像春天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琴弦的微颤,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属于少女的灵动。她伸出手指,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路边花坛里伸展出来的一株月季花那带着绒刺的茎干,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摩挲一页珍贵的诗稿。

彦宸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这份温柔,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习惯性地将身子向她那边微微前倾,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纯粹的好奇和几分想要逗弄她的玩味:“嘿,宁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咱们这小地方也冒出这么多家花店来了?”

张甯侧过头,目光从花朵上移开,看向远方逐渐暗淡的天际线,沉思了片刻,眼神恢复了平日里的清亮与冷静,语气笃定地说:“还能因为什么?生活好了呗。改革开放这么些年了,大家的钱包比以前鼓了,手头宽裕了,自然就开始讲究一些以前顾不上的东西了,比如……所谓的‘仪式感’。”她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抹洞察世事的了然,继续分析道:“而且,你没发现吗?这几年,像什么情人节、母亲节、圣诞节……这些‘洋节’越来越流行。过节送花,好像一夜之间就成了一种时髦的风尚。似乎送的花越多、越贵,就代表心意越重、越真诚。”她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花是好看,可也贵得离谱。几朵花换一斤猪肉,谁买谁心疼。”

彦宸听完她这番“经济学分析”,再次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身子也随之晃了晃,语气带着他特有的痞笑:“啧啧,宁哥,我算是服了!你这算盘打得,我看比菜市场那些卖菜的大妈还要精明!不过嘛,”他话锋一转,“你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送花这事儿,不管怎么说,瞧着是挺有仪式感的。而且,你想啊,这花要是真能让收到的人开心那么一下下,那这份钱……是不是也花得挺值的?”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又高昂了几分,带着几分学渣特有的、不按常理出牌的机灵劲儿。他伸出食指,在空气中用力地、虚虚地划下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见花店里那位女老板,正哼着轻松的小调,小心翼翼地将一束包装精美的粉色康乃馨摆放到临街的木质货架上。彦宸看着那束花,声音忽然又低沉了下来,带着点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般的感慨:“只不过嘛,就是把人与人的情谊,标上价做成了买卖而已。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又有谁不希望在某个特别的日子里,能收到这么一束……什么都不用说,就能代表一切心意的花呢?”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少年人故作成熟的自得,又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像是在自问自答,又像是故意抛出一枚沾染了点哲学意味的石子,等着看张甯如何接招。

张甯侧过头,目光平静地迎上他探寻的眼神,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她稳稳地接住了他这记带着试探的“飞刀”,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如同山涧清泉滴落在青石上:“值不值的,最终看的还是人心吧。花是死的,再好看,几天也就败了。可感情是活的,是需要用心去经营和感受的。我不喜欢把人与人之间,原本很纯粹的事情,都变成可以用金钱衡量的、冷冰冰的物质交易。”她微微停顿,眼神飘向远方,轻轻吐出了那个她从书本中习得的、略显艰深的词汇,“用马克思的话来说:这就是典型的‘商品的拜物性’。”她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切中了现象的核心,带着一种冷静的思辨力量,但语气里,却又透着一丝对这种现象无可奈何的、淡淡的意兴阑珊。

“啊!‘商品的拜物性’!我想起来了!好熟悉!”彦宸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立刻露出那种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这个词儿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好像……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对对对!等我回去,我一定好好翻翻看!肯定能找到!”他的声音夹着痞气,像是在掩饰不舍。

张甯看着他这副“戏精”上身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她的笑声清脆,如同风吹过檐角的风铃,驱散了刚才那点沉重的话题。她抬眼看着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翻书?你那全套的《资本论》不还在我那儿呢吗?!怎么,一离开书本实物,就什么内容都记不住了,是吧?典型的‘拜书本性’?”她的话语,依旧是那熟悉的“毒舌”,却像包裹着糖衣的药丸。她嘴角的弧度,带着明显的、促狭的调笑意味。

彦宸被怼得一愣,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像是认栽的顽童:“那不是人家记性没你好嘛!对吧!”他厚着脸皮,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服气,“再说了,古人不是说了嘛,‘书非借,不能读也’!不是借的书,我读不下去!”他的眼神,在夕阳的余晖里,亮得如同洗过的晨星,闪烁着真诚的佩服和一点点狡黠的赖皮。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早已飘散,重点似乎也不再是聊天内容本身。谁也没有主动提起“回家”或者“再见”,脚步不自觉地越放越慢,仿佛都想让这段被夕阳拉长的黄昏小路,能够再延长一些,再长一些。

巷弄越来越深,光线也越来越暗。路边的老式街灯“啪嗒”一声,亮起了昏黄而柔和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也映得张甯那条灰色的长裙,如同流动的月影,在静谧中轻轻摇曳。

终于,走到一个离她家只剩下大约半程距离的熟悉路口时,张甯停下了脚步。她一直交叠在身后的双手,也自然地松开了。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彦宸,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清亮,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逐客令”意味,却又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好了,就到这里吧。再往前走,你怕是要赖在我家吃晚饭了。”

彦宸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刹车”弄得一愣,随即又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两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少年人面对分别时,难以掩饰的无奈和怅然若失:“得,宁哥,我可不想当流浪汉!那……明天见?”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未曾言明的眷恋,带着少年未语的眷恋,眼神在她脸上停留,像是想将这夕阳的剪影刻进心底。

张甯哼了一声,唇角浮现一抹淡然的微笑,像是将他的反击化解于无形。她转身,在夕阳下风姿轻曳,像是诗篇的最后一笔。彦宸站在路口,盯着她的背影,夕阳将她的身影勾勒成一幅剪影,浅蓝衬衫泛着柔光,像是未完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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