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地试图转身,目光扫向身后。
景元和生有龙角的少年依旧处于步离机甲防御之外,恍若庭前信步而游,从容的同他对视,像是在为他送葬。
在钟离和景元眼中,由于龙师一身白袍,兼顾头上生出建木树枝做以造型,白、黄、青相间下,此情此景很像竹签烧烤捅了一根蔫黄的大葱。
“救我……景元将军……”
“救我……啊!”
八成新的大葱抽搐了下,虚弱的倒在地上。
身后步离机甲冷冷注视着涛然,漆黑的金属外壳如同死神的甲胄,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涛然的脸色扭曲,贪婪与绝望在眼底交织,他感到体内刚刚吸收的那股力量正在迅速流失,化作虚无。紧接着,手中的匕首失去力道,摔在坚硬的屏障前,发出清脆的回响。
——“铛”!
他不接受自己的结局是如此轻率,冥冥中只听到景元讽刺的轻笑。
而眼前的持明卵化为水雾消散。
巨大的牢笼依旧封锁。
一切仿佛皆是涛然的幻觉,甚至时间的流逝也不过呼吸之间。
沙哑低沉的声音顺着机械噪声从机甲内传出,就是这座机甲一剑捅穿龙师涛然的。
然后——
机甲叹声道:“对于今日的结局,景元将军,你看来并不意外。”
景元随手弹了弹长刀的锋刃。
事已至此,他也坦诚的相告:“数月之前,幽囚狱禀报十王司,‘狱中呼雷突然不叫了’,看守呼雷的判官怀疑此中关押囚犯已被千刀搅碎,无法复生,故此请求十王司特批打开牢门,清理遗骸,还那前任步离战首一个安静。”
钟离幽幽转头,这点罗浮的将军隐瞒的很深,反正作为化外民的他并不知晓。
顶住美丽盟友那谴责的眼神,景元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唉,可惜负责禀告的判官下落不明,递交十王的公文也被系统撤回,反而按照规矩归档进神策府的文库中。”
景元当初见是上交十王司的废弃公务,处于那么一点关注幽囚狱中龙尊卵的心思,将其调出查看,本不期待从中看到写关于故友的近况,却越加关注越觉得事情复杂了起来。
不过,在几天前,景元的确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如今的状况。
他并没有想到丹鼎司之首看似服务龙师,实际暗藏的身份为幼年时期被拐卖入仙舟的步离人,更糟的是这样身份的仙舟人在暗处还有很多。
他也没料想到自己会同一位长有小尾巴和龙角的化外民少年相聚幽囚狱。
并参与龙师涛然劫狱,步离人利用龙师涛然劫狱而劫狱,且化外民朋友一旁静观其变,估计也要利用步离人利用龙师劫狱而做点什么。
好拥挤的案发现场,景元暗中抽了口气,觉得自己快没落脚之处了。
这年头劫狱都要排队,这合理吗?
“既然知理司鼎身为步离人,想必目标并非龙师涛然想要的持明卵,而是同关押在这里的囚犯呼雷吧。”
被钟离默默注视着,景元清咳一声,忘记有点欺负漂亮小孩的心虚感觉,他合理讨价还价:“不如将涛然先还给神策府,让其接受六御审判,而现如今大家皆闲来无事,景元同阁下再次另开一局如何?”
步离机甲缓缓从中心打开,狐人面容却毛发旺盛的步离人从其中走出来,平静的对景元叹息:“倘若可以选择,又有谁想知道真相去做身不由己的棋子,可惜涛然龙师告诉我,生来是步离人便永世为仙舟仇寇,而好笑的是在基因检测结果中,我等同狐人几乎没有差别。”
“仙舟不容我等,只能投奔步离,游子归家重返故土。”
“但步离人也不肯容纳我们这些狐人模样的软弱存在……”知理偏头看了眼封闭的牢狱:“我等唯有一种办法,那便是立下投名状,做上上宾。”
所以他们要救出上任战首呼雷,这样才能光荣回归故土。
“景元将军,我敢打赌,您想知道罗浮隐藏了多少步离人,又有多少受步离忆质影响,出现返祖状态的狐人。”
景元淡然,明知晓“积弊如积薪”的道理,若是能直接行犁庭扫穴之策,挖尽渊薮,清理余毒,他早在遇到钟离的波月古海后,就满仙舟通缉步离人,也不必等到如今幽囚狱见面的这一天了。
而倘若如钟离所提示的那般,持明族数年前暗自收养步离孤儿已成定局,景元便无法确信在如今的罗浮,有多少步离人参与了此次劫狱,又有多少步离人完全将自己当做狐人,而此事一旦爆出,对那些以为自己生来为狐人的步离人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当然,由仙舟人改造的龙师保存数次转生记忆,就是为了祸害龙尊这事被爆出来,也会令仙舟失控,谣言飞起,社会上产生骚乱四起的。
这劫一次狱并不重要,重点是后面跟着的次生灾害过于严重了些。
到时候别说罗浮,甚至连其他仙舟的持明族和狐人都要跟着遭殃。事情一旦不处理得当,怕是仙舟联盟就跟坐上假面愚者的烟花爆竹一样,稍微遇到点火星子,便可燃烧上天,同鼓掌看乐子的常乐天君肩并肩了。
如此,景元想到当初黄金之心上拆解步离人机甲时发现的“欢愉火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