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极淡的竹叶冷香将季姰彻头彻尾罩住,季姰抬眸,对上沈祛机不甚分明的神情。
沈祛机眼睫极长,在那玉白清逸的面容上投下几重阴影。许是夜晚的缘故,如今他已收了灵力,惟余烛火的光忽明忽灭,映得他那素来温煦儒雅的面庞染上些许幽暗。
他貌似应该没生气?
季姰一时说不上来失望与否,轻吐了口气,抿出招牌梨涡来,故作惊喜道:
“大师兄怎么来了?”
如她之前说过的数次一般。一样的佯装惊讶,一样的疑问话语,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什么也没发生。
人为什么可以如此避实就虚?
沈祛机面色不显,转而越过她,走到一旁的谢既面前。
纵然沈祛机向来是还算好脾气——不在乎自然就没有脾气,与人相处也事事周到,但到底是实打实的剑道魁首,单论修为的威压就已可怖非常。
他虽未用灵力威压,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大师兄,自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包裹在温和的皮囊之下,隐隐可见便已惊心动魄。谁也不会当面同他对着干。
谢既恣睢惯了,对沈祛机谈不上怕,但他遵循一个道理:打不过人家就不要触人霉头。
“三师弟,你有经验,自去无忧崖领罚吧。”
沈祛机面色淡淡,话也没起伏。
“嗯。”谢既朝他点了个头,转身要走,还是补充道:“那什么小师妹是陪我出来玩的,大师兄别为难她。”
说完谢既也没回头,背着身冲季姰挥了挥手,转眼消失在原地。
季姰难以理解。
他们就这么顺利的说完了?为什么他俩好像对这套流程这么熟悉?
还有谢既那是个什么破法宝啊!不是说好能持续一天的么?怎么半天沈祛机就找过来了?
望着那端方的背影,季姰心一横走上前去,从沈祛机右侧探出身,试图解释:
“是我想家了,三师兄才陪我来的。”
少女面如赪玉,却不知藏了多少心思。
沈祛机阖眸休憩一瞬,到底也没出声回应,而是唤出一件蓝白披风将少女罩住。披风宽大,季姰视线被挡下意识挣扎,却被沈祛机不由分说地从披风中掏出来,一头柔顺的青丝实打实地乱了不少,自顾自地翘在头顶。
而后他从容不迫地伸手,修长指节一番动作,系着披风领口的绸带。
沈祛机的手指微凉,时不时地触到季姰的下颌。季姰一点也不敢动,眼前的情况诡异的令她不知干什么好。
人在紧张的时候感官会格外敏锐。她轻抬下颌,甚至能感受到沈祛机呼出的温热清息柔柔地落在她脸上,有些说不上来的痒。她不自在极了,眨了眨眼睛,想着系个披风这么慢的吗?从前好像也没觉得。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沈祛机微微俯身,那股清息忽地更近了,几乎如有实质,好似他的魂魄先一步贴住了她的脸。季姰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视线落在沈祛机淡粉的薄唇上,心道这不合适吧!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耳尖也红了个透。不过并非她设想的那般天崩地裂,气息稍稍上移到她的额头,沈祛机系好披风,伸出手去整理她方才弄乱的头发。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在她的头顶拨弄着,这回连她的头也开始发痒了——她明显感觉到沈祛机呼出的气吹动了自己鬓边的碎发。
他到底要搞什么?
季姰面上微笑却敢怒不敢言,是谁白天还对她避之不及来着?就非得先把这一套做齐全了才罢手?
沈祛机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一丝不苟地整理完她的头发,手又落下去攥了下她的指尖,确认一切妥当才直起身来,跟季姰拉开距离。
“大师兄,要不……”
季姰试图说话,沈祛机没听完就摇头,示意她先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