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首喝了口酒,索然无味。低下眼帘,遮掩住眼中的情绪。
位于焦点的舞女双足踏着鼓点如疾风骤雨,又如悬挂着的利刃。旋转,旋转,裙摆如盛开的花,满殿佳肴鲜花,锦绣绮罗不过是她的陪衬,刀锋向前,向前,毫厘之间,稳稳停在陈乔面前。
赫连翊的手不动声色地往下,握住了插在腰间的匕首,手臂青筋暴起。文武百官像被这舞蹈扼住了咽喉一样沉默。
舞女摘掉了面具,露出不施粉黛仍美得惊人的脸,同时她稳稳端着手中之物终于显现。
那是一杯酒。
赫连翊的手还搭在剑鞘上,他蹙眉望向陈乔。
陈乔却似乎恍然未觉,只笑吟道:“赏!”
赫连翊面色寻常,唯有嘴唇紧紧抿着。
陈乔站起身,两人距离极近,她红润的嘴唇几乎要挨上舞女细腻的脸颊。
那舞女似乎有羞涩之意,轻声呢喃道:“陛下。。。。”
陈乔不语,只是偏过头,在杯子口处轻轻吮一口。
暗红色的酒液沾上了她的唇珠,在烛火下水亮一片。
“砰—!”赫连翊霍然站起,他面前的小几被这一下弄得东倒西歪,上好的鱼脍和酒液泼洒在织金地毯上,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只余下一片湿印。
他眼中明显腾起一片怒火,双手握紧了拳头,原先的喧闹声立刻停了。
不少官员眼中闪出明显的讥讽,好像在说:看啊这个女官被皇帝宠得无法无天,连自己是什么货色都忘了。
陈乔舔了舔唇上的酒渍,她喝了酒,还是渴。
这酒不烈,但却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她转身回到龙椅上,终于肯抬眼,看一眼赫连翊,质问道:“陈卿,你要干什么,造反吗?”
陈乔眼皮半阖,语气却极冰冷而锐利,半晌无人敢出一口大气。
袍子上的五爪金龙闪闪发光,真正的帝王威仪。
赫连翊长出一口大气,捏紧的拳头松开又捏紧,无可奈何地想,他真是把她教得太好了,好到现在他自己对她也无计可施,教无可教。
这顶造反的帽子扣得极重,他后面隐隐约约站了几个人影,来者不善,赫连翊神色如常,一撩袍子潇洒地坐下了。
这反而引得一些官员啧啧称奇,称他有大丈夫之风。
陈乔一杯接一杯喝起酒来。
喉舌之中酒液流淌,辛辣如火焰。
权利居然是如此美妙的东西——能叫高傲的赫连翊也为她低下头颅。
她不饿,胃中塞满了娇耳,一丁点空余都无。她只觉得烦闷,无趣,不如一个人待在养心殿半分自在。
坐在她左手边的顾启南殷勤地端起酒杯:“陛下,臣敬您。”
他的杯子伸出,还未递到陈乔面前,却被另一只水晶盏直直截住,他顺着那只不识好歹的手往上看,看见一双冰冷如霜雪的眼睛——正是原先颇得圣宠的陈乔陈宫正。
“我陪顾大人喝。”赫连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