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环住她的手臂,将黑发少女牢牢抱进怀里,嗅了嗅她颈间淡幽的气息,闷声道:“我愿意,我愿意,姚姚。”
少年声音低沉而郑重:“过些日子,我也带你去见家人,好不好?”
慕姚眼睛一亮,好奇道:“当然好啊!我还从没见过其他龙呢!”
她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但很快话锋一转,正色道,“不过现在不急,我们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六月二十,宜祭祀。
幽蓝色的海面泛起暗潮,波涛汹涌,拍打着海岸的礁石,溅起白色泡沫。
海水深处隐约有黑影在游曳,形体模糊,却各个眼眸幽红,正焦躁不安地游动。
而在那人类渔村之中,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却非躲避风浪,而是在灯火通明的屋舍中,忙碌地准备着鸡鸭牛羊,焚香燃烛,摆设祭坛。
一年一度的海神大祭,即将到来。
慕姚曾尝试以仙人之姿劝阻村长停止以人牲祭祀,毕竟此时世人极易受迷信驱使,她本以为此法可行,奈何收效甚微。
正午时分,慕姚径直前往村长处。
村中祠堂幽冷阴森,一踏入其中,便觉周身寒意逼人。门外,白骨风铃随风作响,清脆而诡谲。堂内陈列着一尊尊雕像,其中竟也有她的一尊。
慕姚:“……”
她看着自己的雕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此刻祠堂内倒是十分热
闹,村中男男女女正忙碌地筹备祭典。
坐于中央的白胡子老人正是村长,他原本含笑凝视着姑娘们裁剪绸布,伙子们上山伐竹,待听清慕姚来意,他胡须一翘,惊得手杖都掉落在地。
“不成不成,慕小仙人!人牲祭祀乃千百年来的规矩,岂可破之?”
慕姚微微眯眼:“是谁定的规矩?”
村长顿时为难:“……自古如此,而且其他沿海乡集都是这么干的,慕小仙人,您莫要为难老朽。”
祠堂之外忽然响起一记鞭声,犹如惊雷狠狠抽打在坚硬的石地上,立刻吸引了慕姚的注意力。
她立马穿过中堂,走到近山处,那儿有个深坑。
一名神色凶恶的男子推搡着奴隶打扮的小女孩,那小女孩骨瘦如柴,却怕惹上麻烦,黝黑的小手抹了抹眼泪,闷不做声地被推到深坑中去。
深坑之景更是触目惊心,原本不过教室大小的一方地界,如今却挤满了三四百余人。
炎夏快要结束,可海风依旧灼人,大坑之中老幼皆衣不蔽体,可怜地挤作一团,如同后世被圈养起来待宰的猪牛,蚊蝇乱舞,臭气熏天。
年幼者眼神警惕,透着对生的渴望;年长者却早已麻木,手足缠满锁链,骨节间布满被折断又愈合的痕迹,显然早已认命。
慕姚心头一紧,移开目光,却恰好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她认得此人。那是希——以凡人之躯与山君虎妖搏斗的少女。
少女肤色黝黑,眸光狭长而凌厉,周身布满伤痕,却燃烧着视死如归的光辉。
仿佛死亡非是终结,而是新生。
这时,村长在银矢搀扶下喘息着走来,叹了口气:“慕小仙人,您莫要靠近,这些皆是不洁之人,污秽之气冲撞了您可如何是好?”
慕姚皱着眉头,被气笑了:“怎么就不洁了,他们不和你我都是一样的人?”
村长顿时瞪大双眼,如受奇耻大辱:“怎能相提并论!我等乃炎黄之裔,血脉纯正,而他们不过是南蛮大山里来的野人,血统低贱,岂可并论?”
慕姚被村长的血统论雷的里娇外嫩。
明明两个村庄部落在后世看来不过省与省之间的距离,放在这看来居然比人和妖的差别还大。
她望向青年人银矢:“你也是这样想的?”
黑发青年望向她的眼神充满愁绪,只是叹了口气。
等送走村长之后,他才跪下来表明心意,炯炯有神的眼睛若黑曜石般耀眼。
“慕姑娘,您莫要怪阿父。他们只是太害怕了,不填人命下去海洋就不会平静,那些妖物便会上来吃人,我们不是残忍,只是没有能力对别人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