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邵逾白融合了明远的记忆,就会知道这只妖兽是从悟虚幻境中出去,他也知道是余逢春封闭了入口。
余逢春复生,封印或有破损,有妖兽从中逃窜而出,实属自然。
即便邵逾白想遮掩自己就是明远的事实,也不该找如此拙劣的借口。
余逢春觉得这更像是在掩饰别的什么。
他思索的时候,眉眼微微垂下,细且优雅的线自眼角划至眼尾,像河畔柳树迎风的轻轻一弯。
邵逾白站在他身前,目光不受控制地看过去。
师尊眉心有一点银白的印记,除非施法激发,否则极其隐秘,只有靠的近了才能看清。
邵逾白记忆中,也只见过几次。
直到瞧见这枚灵印,他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和师尊离得有多么近。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邵逾白突然想。
他自幼修行,即便师尊疼爱,也从来没有因为自身问题停过哪怕一日修炼,自觉心性坚毅,不为常事动摇。
可自从勘破自己的悖逆心思以后,邵逾白发现自己越来越急不可耐、胆大包天,盯着人家的手都能胡思乱想好久。
这或许是因为情爱,但邵逾白知道,更多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耳边的哀嚎挣扎声没有半刻停息,体内的灵力更是暴烈凶悍,邵逾白缓缓吐出一口气,平静心神后道:“师尊没有回凌景宗看看吗?”
余逢春抬眼瞧他,摇头。
“没有,我先来见见你。”
邵逾白笑笑,柔声道:“那师尊该回去看看。”
话里用意太明显了,余逢春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问:“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如果余逢春之前对邵逾白有所隐瞒这个猜测只是半信半疑,那现在他已经很确定了。
这孩子不是很会撒谎。
邵逾白闻言愣了一下,连忙解释:“怎会?我只是觉得若是师伯他们得知师尊的消息,一定也会高兴,况且我此生怕是回不了穆神洲了——”
正邪互不相容,就算余逢春相信邵逾白的心性,正道绝大多数人也容不下他。何必再起争端?不如不回。
这样想着,邵逾白的神色黯然下去,仿佛真的在难过哀愁。
袖口垂下,藏在里面的手指敲敲断剑。
余逢春“嗯”了一声:“那就好。”
他松口,邵逾白以为他同意了,尽管心中千万不舍,但还是撑起一副恭敬的皮。
“我送师尊出魔域。”他道。
可还没往前走两步,余逢春再一抬手,手中断剑水天碧抵在邵逾白腰间,挡住他的步伐。
他淡声道:“我可没说要走。”
水天碧虽已断裂,但断口锋芒犹现,仍然有杀人的能耐。
余逢春手下稍一用力,邵逾白便倒退两步。
堂堂魔尊,渡劫期已至臻境,全力可越阶击杀大乘期修士,莫说魔域,就算全天下,也找不到几个能与他匹敌的对手。
可在余逢春面前,就算魔气已经暴涨到无法压制,就算两人之间隔了千万条秘密隐瞒,邵逾白仍然是顺从的。
余逢春不让他走,他就不走,低声问:“那师尊想要如何呢?”
“我在这里住几天,”余逢春说,“这么大的地方,应该不会没有我们住的房间吧?”
我们。
意思是还带着明远。
邵逾白嘴角抽了一下,强作镇定:“自然有,只是魔界不比凡界,师尊不要介意。”
“不介意。”
余逢春收起水天碧,又跟没事发生一样拍拍与邵逾白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