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家里,月思朝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的娘亲。
季述既已找到了假死药,那么她的计划便可以提上日程,只是在这之前,她需要说服娘亲,让她自愿配合,以免日后节外生枝。
她一边斟酌着如何开口,一边等娘亲亲自为她绾发,妆罢,温雪望着铜镜里的女儿,感慨道:“总感觉你还小,没曾想,一转眼竟要离开娘身边,嫁人了。”
“那我不嫁了,一辈子陪着你。”她轻声道。
“胡闹,哪有谁一辈子不会离不开谁的?”
“那娘,你可曾想过要离开爹吗?”
她小心翼翼看向温雪。
“……你这孩子,净胡说,虽说你爹他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爹终究是你爹。”
“离了他,我还能去哪儿啊?”
“咱们买间宅子,自己住。”她握住她的手,“娘您也知道,我是可以养活您的。”
温雪听她这么说,第一反应便是她没打算同慕昭好好过日子。
她反握住她的手,眸中难掩担忧道:“……娘知道,你内里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不过你嫁过去之后,多少要收敛些脾气,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男子?娘看他对你真是不错,你多顺从他些,夫妻之间才能和和美美……”
月思朝深吸一口气道:“……您这般顺从爹,也没见你们多和美,既然如此,为什么还非要守着他,一道条走到黑呢?”
温雪愣了一下,眼底有几分受伤。
月思朝意识到她话说得有些重,缓了下道:“……娘,我不是指责你的意思。”
温雪抚了抚她的头,宽慰她道:“娘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娘不是让你一味委屈自己,只是慕侯爷他位高权重,咱们家在他面前是说不上话的。”
“既然无人能在出事的时候为你托底,不如选择忍一忍,不让不好的事情发生,你明白吗?”
她明白,但不完全认同她。
无人托底,那就自己为自己托底。
忍一时之苦是权衡,忍一辈子,可就是懦弱。
不过好在她确认了一点。
娘亲虽胆小懦弱了些,却不至于不明事理。
只要她能让娘亲相信,她们可以在外过得很好,她应当会同意。
蒙上浣枝递过来的红盖头后,温雪亲自扶月思朝出了府。
外面热闹无比,温雪把她交予慕昭手中时,眼眶微红,心中恍惚有一种释然。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待自己的女儿到底有几分真心,毕竟她从前也被月庭的甜言蜜语和俊美皮囊迷得五迷三道。
她感激慕昭那日来府上为女儿解围,也知女儿嫁过去其实算高攀。
毕竟他对她新鲜劲儿未过,为她做什么都是肯的。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侯府里的人际关系竟还不若她们这小小五品官的府上复杂。
由此可见,他的家风很好。
既然如此,哪怕他日后不爱她,也不会苛待她。
真心总是难求,如此已是甚好。
温雪眨了下眼睛,泪水无声地砸在女儿的衣袖,而后便由另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接替了她,握住了月思朝的细腕。
慕昭垂眼凝着她的母亲。
他依稀对她有点印象。
上回他来府上为月思朝撑腰的时候,她也是如此,眼圈红红,默默垂泪,什么也不敢说。
他没有言语,只是递出去一方赤红的手帕,和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掌心的温度缓缓把袖间的湿润透过来。
月思朝垂眼,自盖头下方的缝隙看去,见他的指缝间隐隐透出些沾染在婚服上的泪渍,正圆圆地晕开一团,往外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