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烽和关雁门听得大气都不敢喘,祝将南说完“章云溯死了”之后,就沉默了下来。
她微微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面色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
“然后呢?”关雁门小心翼翼开口,“你们伤到左贤王了吗?”
祝将南摇了摇头:“没有,他怕死得很,见势不对劲,立刻拉了一个站在他旁边的牙北人,帮他挡了那两下。”
两人同时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祝将南看了他们一眼:“其实当时,阿银要是真的咬到了左贤王,或者我那一鞭真的抽到了他脖子上,他活不了,我也活不了。
“我死了不是大事,但是我要是死了,酒馆里的那些民众就也活不了了。”
她说起自己的生死时,语调很平静,像是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把关雁门和章云烽听得眉头同时一皱。
“话不能这样说,师姐。”章云烽听到这话,又想起了几天前关雁门那句把他气得够呛的“我也会死”,很不赞同地摇摇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祝将南没答这句话,她收回看着窗外圆月的目光,轻声道:“喝酒吗?”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吹进窗子的夜风,或是铺在地面上的月光:“今日中秋,我有点想念故人了。”
章云烽和关雁门同时哑然,两人心知肚明这个“故人”约莫是章云溯,但是默契地没有开口问,只是一起点了点头。
于是祝将南站起身,让他们稍等片刻,而后转身下楼了。
章云烽和关雁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惋惜。
关雁门轻叹了一口气:“感觉祝姐不是很开心。”
章云烽点了点头:“拓封城还是太危险了,虽然她有东西傍身,但是……”
后面的话章云烽没有说完,关雁门明白他的意思,又叹了一口气。
——但是在这座被牙北人占领的边城里,在异族的环伺之下,谁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个先来呢?
两人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关雁门嘟囔:“我有点想我师父和庄姨了。”
章云烽不知道怎么接话,他的亲人都没了,真的关心他的人也都没了,他京中的那些所谓“友人”也不过是些面子朋友,没什么好想念的。
但是关雁门看起来确实很低落,她的脑袋耷拉着,额发垂落下来,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
章云烽试探着伸手,碰了一下她脸侧的发丝,又很快放了下去,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忙完这件事,你就回去吧?”
关雁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因为祝将南已经拎着一坛酒,拿着四只碗和一个长柄木勺上来了。
关雁门立刻抬起头走过去帮忙,她从祝将南手中把那坛酒接过来,摆在了桌上,又去拿靠在墙边的长凳。
章云烽依旧站在原地,他看着关雁门的身影,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心里涌上一股堵堵的情绪。
他舍不得让她走。
但是他也知道,他留不住她,他也没有理由留住她。
于是章云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那点思绪抛到脑后,也走了过去。
三人将凳子擦了擦,一人一边坐下了。
月光从半开的窗子里照进来,落在心思各异的三人身上,在他们身后铺开雾蒙蒙的影子。
祝将南将坛子打开,酒香立刻逸散出来。
她拎着坛边,先倒了一碗,放到空着没人坐的那一边去了,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而后把坛子放到桌子中间,把木勺放进去,示意他们俩自己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