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田副统领送往朝阳殿——若是被人阻拦,就请送到颐寿宫。”
他不信叩不开这宫门。
田副统领明白此物的重要性,当即就小心翼翼地拿起,脚底生风地往朝阳殿跑去。
因着将近六月,京城如一炉被渐渐点热的炭火。
此刻将近午时,在门口等候的众臣只能颇为狼狈地站在狭窄的阴影处,脸颊领口都生出黏糊糊的热汗。
等了一个多时辰后,出汗最多的韦中尉耐不住,粗声粗气开口:“这田统领是在遛咱们么,去朝阳殿来回也就半刻钟,就算再去颐寿宫,这么些时间也够用了!”
慕容丞相双唇紧抿,扫了眼韦中尉:“田统领有何理由要这么做?”
“你若不愿意等,那就立刻回去!”
靖文侯眼睛一扫,趁乱问道:“本侯倒是想知道,丞相为何会选在午时前、日头最晒的时候,召集诸位,究竟是为何?”
此话一出,就连御史令和吏部尚书都露出深思。
慕容丞相就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咬牙片刻后,他冷冷吐出一句:“太皇太后与宸贵妃都有每日午憩的习惯。”
“而陛下注重养生,多半也会进行午憩——所以本相为了以防万一,就提前请见。”
“看来慕容丞相,对于陛下和贵妃的日常,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韦中尉找到攻击点,话语变得意味深长。
慕容丞相脸色一黑:他就知道,韦氏一家都是没长脑子的蠢货,专爱做这种自己为戳人心窝,实际上搬起石头把自己一块儿砸了的蠢事!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笼着韦氏一块儿做事!
就在现场火药味愈发浓的时候,吏部尚书眼尖地发现田副统领回来了:“诸位同僚们先静一静,田统领来了!”
近十位大臣们在阴影处伸长脖子,往长长的宫道尽头望去,发觉除了田副统领魁梧的身影之外,前头还有两道宫人身影。
慕容丞相看清了最前面的人,不由挑起眉毛:这似乎是贵妃宫里的大宫女与宦官总管?
芜荑与杜仲并肩而行,两人俱是面无表情、气势很足的模样。
给朝臣们请过安后,芜荑示意杜仲将那一块龙纹铜令还回丞相手中:“奴婢们奉陛下口谕,请大人们安心回府,过不了五日,陛下就能修养完全。”
慕容丞相先看向田副统领,见对方微微摇头,就知道现在朝阳殿和颐寿宫都不见人,心中大定——看来现在皇宫中,能清醒做主的人,就只剩下了宸贵妃一个,而且估计是靠着陛下强撑着留下的指示,胡乱行动。
实在是不足为惧。
心中这样想着,慕容丞相面上反倒露出焦急神色,斥声道:“荒谬!陛下三日前忽然停朝,本就是大事!”
“现下更要多停五日,而本官等浑然不知陛下情况,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更何况,本官手持先帝钦赐的龙纹铜令,就算陛下不愿见我等,也该是元公公或是太皇太后身边的方尚宫来回话!”慕容丞相声色俱厉:“或是贵妃也就罢了,贵妃身边的宫人算什么!”
田副统领适时出声:“禀丞相,卑职适才前往朝阳殿,令牌递进去后许久,才由这两位带出,说陛下不见朝臣。”
“而后卑职要求,前往颐寿宫请见,亦是相同的结果。”
芜荑被诸位朝臣盯着,并不退缩,而是直接迎上慕容丞相满是厉色的眼底,扬声道:“丞相既然如此说,奴婢正巧也得了陛下的命令,要问一问丞相您。”
慕容丞相眉心一跳,坦然拱手:“陛下有何要问?”
“陛下想问,您说这铜令是先帝所赐,可能证明?”芜荑扬声而问:“再者,您以这不明来历的令牌,让田副统领违抗帝命,擅自叨扰朝阳殿和颐寿宫,是何居心?”
杜仲紧跟着道:“诸位大人放心,奴才带了太医院林太医的请平安脉的脉案来,给大人们过目。”
“现在陛下有何丽仪与林太医照顾着,前段时间又忙于江南水患,故而太医诊断,需要好生歇上几日。”
林太医的脉案在众臣手上轮番翻阅了一遍。
慕容丞相对上面的内容十分熟悉——这都是他交代给林太医的,一字不落。
“多谢这位姑姑与公公告知。”慕容丞相确定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便从善如流地收起厉色,重新和颜悦色:“是本官关心则乱,扰了陛下与太皇太后。”
说罢,慕容丞相向着田副统领等打过招呼,就率先回去。
跟着来的大臣们看过脉案,虽有疑虑,但到底没再说什么,只预备着五日后瞧瞧情况——有关朱批自己有疑之事,可不能轻易说出,一不小心就是质疑天子、蛊乱人心的罪名。
要是五日后,朱批字迹仍是如此,而陛下再不上朝,再以此发难也不迟。
慕容丞相坐于马车之内,想着今日情形,唇畔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通知昌王殿下,让他准备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