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喜欢绵延了整整七年,至今未曾消逝分毫,只不过,江玄之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尾声
我后来从那术士口中得知。
江玄之在同我和离后,曾经去过一趟郾城,一是为了扭转时空回到过去,二是去寻身上之毒的解法。
他其实从未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可他到最后都没能找到解药。
我到现在都记得江玄之死的那天。
他半夜敲了我的门,在我开门后却是忽地栽倒在我怀里,我那时还在气头上,皱眉想将他给推开,他却蓦地吐了我满身的血。
而后啊,鲜血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口中溢出,他什么都不管不顾,就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求我在他死后回到过去。
我当时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麻木的替他擦着嘴边的血,将他抱的愈紧,似乎只有紧紧抱着他啊,才能将他给永远留住。
他那时也许因为濒死,神志已然不甚清醒,临到末了,他却是抓着自己的心口,低低呜咽出了声,他说:“初禾,我疼啊,那么多年,我太疼了……”
我当时什么都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见他哭着说疼,我这才慌乱起身要替他寻大夫,可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却再也没了声息。
他十八岁那年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后来还是让自己走上了不归路。
而今细想,我才知道他死前说的话究竟是何意,明明是那般的喜欢,付出了性命的喜欢,他非要装作冷漠,故作无情。
积压隐忍那么多年的爱意,就算到死,他都不肯诉诸于口。
那么多年,他太疼了啊。
我总骂他是混蛋,实际上我才是那个天底下最无耻的人。
明明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却还总用话刺他,总觉得他不关心我,觉得他欺骗了我的感情,哪怕我也是喜欢着的,却赌气不肯同他说,到他死都没让他听上一句……喜欢。
我回到洛阳后,便将曾经江玄之写的那封休书给撕了。
我依旧住在巷尾的那个院子里,消磨度日。
近来总会想起江玄之过往对我的种种。
我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一件事,一个人就算遭遇如何大的变故,也不会变成同过去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唯一能解释的是,他不想我爱上他。
他用尽一切办法成为我所讨厌的模样,让我去埋怨他,去恨着他,七年的时间足够让这样的恨意蔓延至无法挽回之势。
这样啊,他死了以后,我因为不爱他,自不会为了他伤情,就算回到过去,知道了全部的真相,知道了他是怎样的爱着我,我也许会感动,也许会后悔,却绝不会因为这一时的感伤而消磨掉这整整七年的恨意,更不会在知道真相后立刻就喜欢上他。
这样啊,我哪怕难受,也不过是一时的,不至于因为他而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他唯一算错的便是,早在一开始,风姿清隽的尚书郎一身红衣出现在诏狱中,伸手轻抚我的头说要娶我的时候,我便喜欢上了。
我这人向来挺倔,一旦喜欢上,不会因为他所做的一切而消磨,摧枯拉朽之势都无法让我回转半分。
他从十八岁那年初遇我,直到他三十一岁身死,他听到的最多的便是我恨他,他未曾听到一句喜欢。
他便一直以为,我并不喜欢他。
后来啊,江玄之的骨灰被我埋在了院里的梨树下,我大底知道,江玄之是回不来了。
对于我来说,其实我已经把江玄之给弄丢了一年有余,他成了一堆白骨,怕是早就行过三途,踏过黄泉路,不会再等我了。
哪怕我总祈望三十一岁的江玄之能在我一次又一次迷途之时,穿着那身惯常的黑色袍子出现在我面前,依旧没什么情绪,眉目也清清冷冷,也许下着雨,他还会撑着一把青色竹伞,将大半的伞面尽数替我遮挡,用那骨节分明的手牵过我的,同我道:“初禾,不要闹脾气了,我们回家。”
我回到过去,也曾妄图去更改天命,到头来才知道,再如何去更改,也大抵逃不过江玄之给我安排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