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家外,他是一头都没顾上。
一个县令居然把自己小夫郎养的消瘦,云林以前说要给他生孩子,现在却说孩子都养不起。
不是养不起,是怕孩子生下来跟着大人吃苦。
现在县内局势失控动荡,他对云林的关注也少之又少,连丈夫的职责也没做好。
逃过了天灾,却逃躲不过人祸。
是不是他一开始就错了,不懂得变通太过死板刚硬,要是他没得罪州知府刘池礼,现在或许就不是这种情况。
要是他一上任开始,就给刘池礼按照官场惯例送礼打点,重视上司的生辰,后面解送赋税也先请示上级,那是不是就不会让刘池礼难堪,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来镜明少有的半夜失眠了。
他几乎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倒头就睡。
此时半夜辗转难眠。
他的原则与信义摇摇欲坠而他却找不到出路,迷惘与无力像是蜘蛛网困住了这只扑火的飞蛾。
不知道望着虚空多久,来镜明心中越发混乱,他准备下床在院中走走,月色或许能让他静心。
就在他准备起身越过云林的时候,月光隐隐透进浅色床帘,只见云林背对着他,面向床外蜷缩着。
来镜明定睛看仔细,才发现云林是抱膝睡觉姿势,膝盖都已经挨着床沿了。
这是极度不安的婴孩睡姿,而他们同床共枕一年多,他才第一次发现。
原来,他也没给足云林足够的信赖和依靠。他给云林的家只是一个壳子,里面住着一起吃着一日三餐的两个人。
他以为他们之间是相敬如宾,或许在云林心里,对他也没什么夫夫情谊。只是觉得,他这里是可以安心睡觉停泊的大树。
这一刻,来镜明心中酸胀不已。
他也不去月下散心,这里有一个更需要他呵护的人。
来镜明把云林轻轻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云林被翻了个身,瞬间像是刺猬炸毛似的弓起了背脊。
他立马就清醒了,扭头见是来镜明,后者眼神清醒,眼里带着很多东西,但夜里看不清。
云林板原位板直躺下,睡意惺忪猜测道,“是为流民烦心吗?”
“你也不用自责,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云林太了解来镜明了,他闭着眼都能猜中他心中所想,慢吞吞道,“你是不是后悔自己选择的路?”
他说到这里,清醒了点。
“你就像暗黑里的萤火虫,可能一点风雨就会被浇灭,但是你的那点光只要一直亮着,就会吸引更多人的聚拢,像我这样跟着你身边的越来越多,我们这些不会发光的小虫,也会一个个变成小小的萤火虫,那我们就是很大一片了。”
“宴哥哥说,你只要做到俯仰不愧于天地就好了。”
来镜明听着,紧绷的心绪松动了许多,想想百姓想想他上任来一直努力做的事情,遥山县的风气和日子都在日新月异。
既然本身就选择了一条飞蛾扑火的道路,那就用勇气和坚定守住本心,勇往无前。
来镜明坚定了信念,看着云林还是没有睡意,内心有什么在躁动发芽。
云林打着哈欠,扭头看他,“还是睡不着?”
来镜明望着他,被子里的手掌忍不住向前伸,但又碍于君子礼仪只得握紧了被角。
“嗯,睡不着。”来镜明眼里藏着悸动忐忑。
跃跃欲试又有被自己绊在原地。
“哦,那我明天找大夫给你开一剂安神药吧,现在城内药材铺子价格都上涨了,真是……”云林说着声音逐渐小了,片刻后就呼吸绵长。
来镜明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正身躺下,慢慢进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