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宥棠看了一眼,便掀开帘子一角,看向路上的行人,中秋佳节,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她会心的笑了,这种有烟火气的生活,似乎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林姨娘温声应道:“妾身知道了。”
“今日宫宴非同小可,朝中重臣携女眷皆会出席,丞相遇刺,昨晚裴府又闹了这么一出,一举一动定会被许多人盯着。”裴彦知看向苏宥棠,心里暗暗担心道。
“乐茹初次入宫,我实在放心不下。”
苏宥棠微微思索,“你跟在我身后便可。”她朝着林姨娘看去。
林乐茹抬眼,那双如清澈的眸子望着他两,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老爷、夫人多虑了,妾虽出身不高,但事关裴府脸面,这些规矩还是省得的。”
马车已停稳,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裴将军,到了。”
宫门前马车众多,各府家眷陆续下车。
裴彦知先行下车,转身伸手扶苏宥棠。她将手轻轻搭在他手腕处,指尖微凉,林乐茹则扶着春云的手下了车。
“裴大人。”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裴彦知转身,竟是太子和侧妃周妙澜周良娣。
“参见殿下,参见良娣。”在场一行人拱手行礼,“诸位免礼。”
太子目光停留在苏宥棠身上一瞬,随即撇开,“早就听闻裴大人金屋藏娇,果然名不虚传。”
裴彦知微笑回应:“太子殿下过奖了。”
周妙澜上下打量着林乐茹,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妹妹长得好生标志,怪不得传言中说裴将军格外宠爱于你。”她忽然挽着林乐茹的手臂往前走去,“殿下,进去吧。”
苏宥棠知晓这是故意给自己难堪,但她此时却顾不上贵妇们的异样眼光,她在思索另一桩陈年旧事。
周妙澜乃当今太医院院使周蔚的嫡亲孙女,苏宥棠幼时,苏明澹常带她进宫与三皇子作伴,一日她独自在瑶华宫的假山后看蚂蚁搬食物。
“周家那小女孩与太子殿下的婚事,是皇后娘娘亲自保的媒。”苏宥棠耳畔似又响起当年嬷嬷的闲谈,“我听印月阁的翠雪说,当年皇后娘娘有六个月身子的时候,摔了一跤,险些落胎,听说那时已经见红了,是周御医用民间偏方稳住了胎,这才有了如今的太子殿下。”
“即便是侧妃,可这周御医如今的职位也有些低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周御医的儿子周然是翰林院编修,如今还未到三十,日子长着呢。”
苏宥棠心底翻起阵阵寒意,冒出了大胆测猜测……
金銮殿的小宫女为三人带路,这是她第一次负责宴会座次,难免有些紧张,声音微微发颤,“贵人请入席。”
苏宥棠瞧她这样,扯出一抹笑意:“无妨,你做的很好。”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秦公公尖细的声音穿透了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
金銮殿众人伏身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永宁帝缓步走上龙椅,他身着明黄龙袍,金线绣制的五爪金龙熠熠生辉,他稳坐在龙椅上,烛火通明却照不进他漆黑的眼眸。
皇后端坐在凤位之上,却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脸上笑容微微一僵,在雍容华贵的脸上定格,她怎会不知最近有关东宫的的奏报呈上,皇帝的心思难以揣度,要尽快动手了……
永宁帝微微抬手,“众爱卿平身,今日中秋宴,君臣同乐,不必拘礼。”
“谢陛下隆恩。”阶下百官俯首再拜,谢恩声络绎不绝。
乐手手持横笛排箫等乐器由大殿两侧悄然落座,入座后丝竹声四起,似清冽的泉水撞击玉石发出的清脆声,如月下流泉小溪清越声,悠扬流转。
侍舞司的舞女踏着节奏翩然而至,身着藕色轻纱,腰间系飘带,随步摇曳,足间轻点,长袖翻飞,暗香浮动。
太子萧瑾恒执盏的手在空中停留许久,怔怔失了神。那领舞的女子,肤若凝脂,眉间是现下流行的花钿狐尾花,眼间颇有几分异域风情,脚腕处的铃铛随舞步轻响,那女子好似察觉目光,忽然回眸与他四目相对,她唇角微勾,纤细的腰身转了个圈,萧瑾恒指尖一颤,盏中的酒险些洒了出来……
殊不知这一幕恰被永宁帝收入眼底,他斜倚龙椅,目光穿过众人,落在太子怅然若失的脸上,指尖敲打在龙椅扶手上,冷哼一声,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那笑意未达眼底便已消散,只余一片令人胆寒的深沉。
近侍太监秦公公捧着白玉酒壶侍立在一旁,见状打了个寒颤,慌忙低头,只见帝王龙袍下的手掌已缓缓收拢,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
要说最明白皇上之人,非秦公公莫属,他打小便跟在陛下身边,四十多年的主仆情,岂会不知晓陛下如今是有意敲打太子和皇后,御史台连连奏报,弹劾太子结党营私、骄奢淫逸。且那皇后娘娘的弟弟也不是个省心的主……
皇帝虽为言明,但他心里明镜似的,只怕……此次不是简单敲打了,皇后那边非但不劝诫太子收敛,反倒处处纵容,从前陛下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丞相遇刺若真是太子的手笔,那真真是触了陛下的逆鳞,这皇宫怕是要变天啊。
“殿下,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侧妃周妙澜扯了扯萧瑾恒的袖角,故意矫揉造作,刻意掺了几分甜腻的嗔意道:“莫非,是要给臣妾物色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