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查到哪里了,可是已经找了指向兖国公的证据,她若将地形图的事情告知于他,对他查案又有帮助吗?
宋湘灵颇有些惴惴不安,又回了自己的院子,研究那衣物夹层的地形图。
这份地形图画的很详尽,范围蔓延剑阁关附近约百里的区域,哪里有山,山高多少,哪里有河,河宽多少,都有准确的记载。
她想,母亲应该是誊抄了一份,带去了前线。而这最初的一份,则保留在这件衣物的夹层里。边境刀剑无眼,胜败难测,这样一份珍贵的地形图若在战事中遗失或损坏,对威北军来说是不小的损失。于是底稿便以这种方式,一直保存在将军府内。
好在是质量上佳的垂纹布,才能这么多年依然保持图案和字迹清晰。宋湘灵忽然明白过来,当年垂纹布在京中便不算风靡,她更不应该用来做赴宴穿的衣物。
先前的违和感,原来是因为这件衣物在制出来时,便根本没想过要穿。
她正于院中胡思乱想,忽听院门口响起脚步声,随后便是一身暗红朝服的容翊淮匆匆走来,有些担忧:“阿灵?”
她将身子侧了侧,让容翊淮看见平铺在桌案上的那张地形图。
于是,就连容翊淮也屏住了呼吸。
他去过北境几趟,更是亲自去过两国相交的地方,祭拜过宋旌和应玉二位将军的坟茔,自然知道当地地形的大概情况。
他细细看了看,便笃定道:“是。”
“你看这一处驿站,因前几年河流改道,此处驿站已经迁往了这个位置。”他指着地形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点,“而这张地形图上,驿站依然在原处。”
“我这几次去北境,所使用的舆图就是在当年威北军的地形图基础上,又经过后人细致改动的。”容翊淮道,“眼下,大庆人还将获得这舆图的功劳归功于肖方允生擒贼寇,如今看来,他竟冒领了这份功劳近十年。”
宋湘灵绞了绞手指,却感到歉意浓浓,母亲的衣物放在府中这么多年,她竟然才发现这件衣裳中还有关窍。
她仰脸,眸中有泪光:“若我早一点发现这个,是不是可以早些知道当年的真相?”
容翊淮见她眸子红了,禁不住心头一颤,又宽慰道:“不是的,阿灵,不要苛责自己。”
“查案这件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少一个契机,或是两件事发生前后顺序不同,结果或许都不如现在这样。”容翊淮轻轻将她揽在怀里,“你做得很好了,真的很好。”
他是先查北境细作的事情,才逐渐查到了威北军当年之事的蹊跷上,随后牵出了肖方允。哪怕宋家更早发现这地形图的秘密,肖方允护送军粮,还在前线断了条腿的功勋也不会改变。
不像现在,贺来钱庄查出来的多年秘密积累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他将她抱在怀里,心中同样发酸。她在懊悔为何没有早发现这秘密,而他则同样在气恼自己查得不够快。
“有了这个,我便能让圣上下令,拘捕肖方允。”容翊淮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想要中秋礼物吗,若顺利,那日我便能将结果呈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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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盛京已是处处张灯结彩。
为着中秋佳节,圣上下旨同乐,朝中官员均休沐三日,陪伴家人,走亲访友,共襄盛举。
盛京的人们聚在一起,讨论的事情无外乎几件,一是贺来钱庄走水一事,先前存于钱庄内用于兑付时核验的半联存票几乎完全被销毁。是以先前有在贺来钱庄存银的人们纷纷拿着自己那半联,挤在衙门和户部要说法。
窦尚书则是焦头烂额,从走水那日直到中秋,都没能闲下来好好陪陪妻女,反倒先是一天两趟地入宫会见肃云帝,商讨处理办法,后来又干脆住在了户部,应付那些讨要说法的民众。
二是燕王娶中书令之孙女为妃之事。这件事虽说在王侯贵胄中不算秘密,但盛京的百姓却还是头次听说。皇室的婚事是大家感兴趣的,却又不敢当街谈论,只得关上门,私下里说一说,只是不乏有人提起这位新燕王妃的“侧妃”身份,只是其中说法莫衷一是。
不过,外头在说什么,宋湘灵浑然不管。她知道兖国公肖方允已经由圣上下旨关押进了大理寺牢中。
这消息还并未对外公开,但宋湘灵作为容翊淮的夫人,则在肖方允刚刚下狱那日便知晓了。
据说进了天牢的人很难不吐出点什么,她也在等,等最后的结果。
在吉祥饼铺预定的第二批月饼已经送到,今年饼铺又创新地开发出好几个新味道,随着当初宋湘灵派小厮去买下的第一批送给丞相府众人,请大家尝尝味道。
崔瓷喜欢新的椰蓉口味,据说是吉祥饼铺的师傅专程跟着一来自儋州的点心厨子学的。而乔蕤则最喜欢鲜肉馅月饼,常不顾形象吃得唇角沾油,则是仿了苏州的口味。
宋湘灵尝了一口,亦觉得个个好吃,便又去吉祥饼铺下了订,便是今日送到的第二批月饼。
只是在中秋前一日跟着月饼一同来的,便是大理寺狱中传来的消息,肖方允终于肯招认了。
消息是李芜传的,听到后,宋湘灵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当真?!所以当年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芜赶忙道:“少夫人且先别急,公子知晓您听了此事必定忧心,全靠言语转达亦会有所疏漏,特命我接您去大理寺,您可以亲耳听那肖方允的供认。”
宋湘灵点点头,心头有些沉重,她知道自己即将步入的是困扰了自己和祖父八年的谜团,眼看这浓雾终于要被拨开,她的心情极为复杂。
马车很快将她带到了大理寺。
容翊淮应当已经知会过他们,宋湘灵和李芜进入时非
常畅通,无人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