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酒的仆从有一瞬的怔愣,但手眼观色,旋即反应过来——
将那碗置于靳则聿面前。
靳则聿将自己手里喝剩下三分之一的酒碗放于她面前。
那仆从也从案前退身。
言子邑心头一阵云雾叠起,感觉没喝已经醉了。
定了定心神,起身,“全身而退,仰赖众位将士,妾身先敬各位。”
众人:“敬王妃。”
一口闷完。
就知道这个酒极烈。
众中有一将士言:
“都说尤五娘有英气,某常听秦司卫说,王妃亦有须眉之气,今日得见果然。”
说完帐中略一沉。
这是酒多了。
拿尤五娘比之“王妃”,就不免涉到了身份。
众人目光都落到靳则聿面上。
尤五娘稍稍倾身,“王爷,今日王妃在侧,妾身不敢替王爷把盏,但今日有幸得攀王妃,心中高兴,想给众将歌舞助兴,不知王爷允否?”
她积年侍宦,应答极快,且虽是谦辞,说得放肆,但尊卑极确。
那将远远朝她作揖,她勾唇一笑。
靳则聿紧了紧臂上披着的外袍。
“本王有幸一观。”
尤五娘是随意落在下首,起身几步,动静间已有舞姿,帐角有一军中鼓吏,拿过一个石墩样的小鼓,给她击打着节奏。
帐中空间不大,案阶参错,她跳得也似乎很随意,却没有一步踩错,长臂舒展,筋骨有力,不是那种柔靡的舞韵,非常契合此间的主题。荀衡是半带着笑看着她,一手酒壶一手酒碗,像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欣赏一般。
帐侧此时响起了一阵音调。
原是邢昭从胸口摸出他那一枚小铜片,衔在嘴里。
鼓点的节奏跟着略带苍凉的调子一转。
言子邑看他把小铜片吹出了蓝调布鲁斯的感觉——
笑了。
邢昭垂着的目光却在此时掠了过来。
镇中夜幕从眼前一过。
言子邑微微合眼。
但见邢昭目间一转,朝帐外一探。
“王爷。”
言子邑转脸轻唤。
靳则聿靠身过来。
“我出去散一散。”
“嗯。”
帐外走了两步,那小铜片的声也渐渐止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看见邢昭走了出来。
他一双眼睛在帐间显得明亮。
帐外的星月都有些阔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