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友不妨猜猜。”
“猜中了可有赏?”
“你想要什么?”
“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可以。”颜为生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桌子上的水痕已经干了,陈安道由着指尖最后一点湿润风干,而后对颜为生道:“叶公子一身珠光宝气,连个簪子都是上号的法器,偏偏一柄剑是凡品,和我师弟那把临时用的不分上下,作为剑修,未免有些寒碜。”
“好眼力。”
“道友受了霈霖仙人的教诲,却不曾拜师。”陈安道说,“若非不能受用,不该这般奇怪。我猜道友是叶公子的剑灵。”
颜为生耸了耸肩:“你怕不是明知故问,来诓我的赌注。”
“随便猜猜,亏得道友愿赌服输。”
“你问吧。”颜为生说,“我确实愿赌服输。”
陈安道闻言,将目光从桌上移向坐在窗边喝茶的颜为生,正色道:“当年的投毒案凶手是谁?”
“许多人。”颜为生干脆利落地答道,“若你问的是直接主使,那便是于明真君张若朝,当时是他在负责三元醮的事。”
“为什么投毒?”
“灭口,加上清出个地方,让他信得过的人来重新抓必要的牲口。”
“‘牲口’全部都是修士吗?”
“第一次是这样,但是失败了,后来因为赶时间,便放开了些,偶尔也会用凡人充数。”
“你们呢?”陈安道垂眼,似是不经意道,“被骗过来的?”
颜为生咧了咧一边的嘴角,喝茶却似醉了酒那样,歪着脑袋倚着臂枕:“我们吗?我们不是,我们是自投罗网,连死都不是死在张若朝手上,想来道友对我们其实没几分兴趣,不如聊些别的吧。”
“那便换个问题。”陈安道倒是不纠结于此,“他们究竟是想做什么?用人命祭出的倒三元,除了召祂临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自然是为了召祂。”
“为了什么?”
“陈公子,连你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区区一个魇镇,难道就知道了吗?”
陈安道脑海中闪过一瞬异样,随即骤然睁大了眼睛,搭在桌面的手指微微泛白。
“最后一个问题。”陈安道告诫自己平心静气,眼神却是压不住的锐利,如两道寒芒般笔直地射向颜为生。
“叶承楣曾有一个旧名,不知道友可曾听闻?”
颜为生伏在桌上的脊背僵硬了起来。他收起了那温和里带着些讨好的笑,慢慢坐直:“你什么意思?”
“只是一个问题而已。”
“二十多年前你甚至没出生,叶承楣的旧名,你怎么可能知道?”颜为生的目光甚至透出了几分怨毒,“你想诈我?”
“道友多虑了,我虽不曾认识叶公子,但是凑巧得很,我宗门的师兄,也是姓叶。”陈安道说,“你应该知道,圣女一脉的所有亲眷,既往用名,生辰八字,都是记录在册的,那册子我有幸看过——怎么,难道道友不曾听叶公子说过。”
颜为生的脸色越发难看,陈安道的心却也沉到了谷底。
狂风大作,那暴雨在屋外如山鬼压阵,拼着魂飞魄散也想将这破楼给撕毁吞噬。塘里悠然的蛙鸣已止,只剩雨打荷叶的急切,声声银珠落玉盘,点点玉石碎云端。
陈安道闭了闭眼:“叶承楣人在何处?”
颜为生冷道:“不是说最后一个问题吗。”
平地生风,卷帘高扬,三道离弦箭影自颜为生周身凭空而生,划破室内滞涩潮闷的空气,一道取喉,一道夺心,一道断退路,箭羽如鸿雁飞震,箭头似天火急落,道道杀机!
陈安道端坐桌边,避也不避,一手端茶,一手拍阵,只见那桌上方才干了的水渍骤然浮出,一道天罡阵骤然起阵,金刚铁布般罩在他周身,随后又见他二指捏诀,飞出一道符箓镇在地上,随后那三道箭影倏忽散去,反倒是颜为生被逼得退了半步。
“不曾想如今陈家的符术也这般厉害。”颜为生狞笑着合拢双手,右手自左手里抽出一杆白骨长枪,“现世果然大有不同了。”
陈安道并不搭话,又是抽符一张。
颜为生不敢托大,提枪前扫,却只是佯攻,陈安道身后已现出三十六只箭影,随着颜为生一记前突,同时冲着陈安道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