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说:“鸟爪五颜六色,鹰一般的四趾利爪!”
“屁,分明是玄色的爪!”又有人跳出来道,“白色的毛,我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红色的毛!”
就那么几个人证,没曾想竟还能吵起来。郭川舔着笔,很是为难地写了又划,半天没个进展,病急乱投医,竟是看向杨心问说:“仙师那时离得也不远,可有看见那鸟怪?”
杨心问不知从哪个提灯士手里顺了根红薯干,嘴里叼着一半,拿着剩下一半正要去找陈安道。被他一叫,嘴里的红薯干上下动了动,含糊道:“似乎……好像有。”
郭川一愣,好像有是个什么有法?
“那、那仙师看到的是什么模样?”
杨心问抬起头,防止红薯干掉下来——没什么用手扶一下的意识:“呃……就那种土褐掺灰的毛,直短喙,弯爪,眼周有点白毛,像麻雀,但个头很大,翼展能有两丈左右,两翼边缘锋利如刃,叫声高且尖锐,像是某种鹰。”
郭川闻言惊喜,那写写画画的本子总算有一段正儿八经的描述了,笔下立马速记,同时奇道:“仙师好本事!分明看得这样清楚,怎么还这样自谦?”
杨心问舔着黏糊糊的牙:“看是看得挺清楚,就是脑子不太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长这样。”
郭川笔下一顿,茫然道:“仙师何意?”
“我是个癫的,脑子时好时坏,说不准看得对不对。”杨心问平静道,又扭头拍了拍旁边一人的肩,“诶,好兄弟,我刚才还看到我师兄站那儿的,人呢?”
“陈仙师去院子里了。”那兄弟回答,“仙师说那几具尸体有问题,叫我们去叫些天属的兄弟来。”
杨心问“哦”了一声,晃晃悠悠往院子里去了。
院子里人来人往,脚步纷沓,显然是出事儿了。杨心问吸了吸鼻子,闻着味儿往院里的树下走,拨开人群,吆喝着“麻烦让让——诶,劳驾挪挪脚——”挤了好一阵才凑到了陈安道身边。
一听到他的声音,陈安道就浑身绷紧了。杨心问当作没瞧见,挤上去,低头看那具尸首,奇道:“嚯,这七零八碎的。”
眼前的三具尸身,都穿着司仙台统一规制的金边白衫,两人头上戴着银莲头冠,一人带着金莲头冠,面上扣着半边面具。
几人具是身量欣长的仙家子,生前应当也是颇为体面的,可眼下是半点看不出来。
杨心问盯着那金莲半遮面,莫名得又想起郭川刚才跟他说的今时禅宗。
怪事,为什么他会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
三具尸体具是伤痕累累,或浅或深的伤口遍布全身,纵横交错,把袍子到肉身都划得稀烂,甚至难以确认致命伤到底是脖子上的那一竖,胸口那一横,还是腹部那一圈的。
“瞧着像剑伤。”杨心问撑着膝盖弯下腰来,“就是切口大小差太多了。”
陈安道沉吟片刻:“除非是十几把大小不一的剑同时削来。”
杨心问转头,看向对面的方司晨:“当时你不是在跟他们吵架吗,什么也没看见?”
方司晨摸着他染血的胡须,摇头道:“我当真什么也没看见。正说着话,他们忽然就成这样了,紧接着楼顶一声巨响,楼也破了。我这儿有三个人说看到了鸟冲进去,有一个人说听到了鸟叫,可其他人都说什么也没瞧见。”
杨心问和陈安道对视一眼。
“硬如刀刃的鸟羽……”陈安道的手指悬在尸首的伤口之上,模拟着锐器削来的方向,“要一人带着十几把不同的剑不容易,可要在同一只鸟身上要寻到十几种大小不一的羽毛,倒是轻而易举。”
“好个能飞的杀人鸟。”杨心问直起身来,心有余悸,“我还当自己自作多情,没曾想还真有只铁鸟想削你脑袋。”
陈安道闻言看他,轻笑道:“看,你根本不会害我。”
周围人来人往,来检查现场的,搬运尸体的,拼接碎尸的提灯士们行色匆匆。
天已微亮,东方的天空翻出了鱼肚白来,明火诀灭了,晨曦迟来之时的光看着格外暧昧,是杨心问最讨厌的朦胧不清。
但是陈安道就在那光里冲他笑着。
于是那光也没那么讨厌了。
杨心问就这么看了一会儿,随即探身,贴在陈安道耳边小声道:“我方才把你亲得快断气,算不算害你?”
虽然小声,但周遭的人这样多,这样近,指不定就会有人听见了。
陈安道的耳尖已经红了起来,不知道是被羞的还是被他说话时的热气吹红的。
杨心问觉得要被骂了,忙缩着脖子要跑。谁知陈安道手疾眼快,竟然给他擒住了:“刚才那——”
刚听了个话头,杨心问立马从善如流地束手就擒:“师兄,我错了。”
陈安道一怔,随即神色晦暗不明了起来:“什么错了?”
“不该在办正事儿的时候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