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什么异样,这让她重新放下心来。
他十七岁生辰时的那场刺杀,这两个多月来她总时不时地想起。理智上知道他是为了他的官途,若平时还好,可每每他说这些似是而非有歧义地话时,她就会不可控地竖起警戒。
两世为人,如今她不允许任何超出她掌控的事情发生。
幸而,这次看起来也是她多想了。
她松了口气,“我回去了,快去温书吧。”说罢,便抬脚往外走。
倏尔又转身,看了眼他怀中的肥猫,有些无奈道:“苍月该节制些了,太肥了。”
他微愣,也看了眼怀中此刻把猫脸埋地低低的肥猫,食指与拇指捏起猫脸掂了掂,轻笑道:“会的,殿下。”
看着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将怀中的猫放下,转身又去拿了一碟鱼干,看着脚下的猫吃光。
他眼神幽暗,眼底有几分落寞,那些难以言明的情绪在四下无人时,终于得以释放。此刻没有人瞧见他的神色,他可以放任自己去想念她,不用刻意疏离,也不用再装乖巧。
殿下啊,阿行这次不听您的了,他不会给苍月减肥的。
自两个月前叶舟衡来这里温书,他便不能如先前那样随意去找沈泠讨教功课了,因为叶舟衡在,他去了他也会去。
所以他只能忍着,直到近几日院子里的枫叶黄了,沈泠才时常来这院子里坐坐。
正巧那贪吃的肥猫每次都要粘着她,真是讨厌极了。
记得她刚把秋千移过来时,那只肥猫就跑去窝在她腿上,他当下便决定等她走了,他一定好好警告那只肥猫,它怎么可以离她这样近,它怎么可以这样能讨得她的欢心?
他看得清楚,那次她对着那只肥猫笑了七次,摸了它十六次。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那只肥猫因为太贪吃重的压的她腿麻,她抱了不一会儿便只能叫他来把它带走。
这猫还算有点用,他暂时按下了警告它的心思。
往后几次,都是她叫他来带猫走,只叫了他,毕竟那只猫只听他的话。
这是他这两个多月以来,为数不多的与她独处的时光。
猫吃完了鱼干,试探着想来蹭了蹭他,这次他没有拒绝,伸手摸它的动作也真切了几分。
他勾了勾唇角,低头看着他脚下那只讨巧卖乖的猫,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每年八月十五,宫里都会举办家宴。中秋佳节本是阖家欢乐的日子,可她的家已经没有了。
宫里的那人,那场宴会,不过是屠了她全家的刽子手做戏给天下人看罢了。
他想要仁义的名声,便每次家宴都叫上她这个眼中钉。
这样令人恶寒地宴会,她早就参加够了,却不得不忍,不得不做出一副阖家欢乐的假相。
今年她依旧是拖到最后的时间才从府里出发,今夜的妆容精致,能掩住她面上的厌恶之色。
她到时,仅剩的一点余晖洒在宫墙最上头的瓦沿上,拖出长长的暗影。宫门大开着,透过重重城门,里头的光景在夜色中看不清楚。
这座城里,弥漫着她两世的爱恨纠葛,曾经她最欢乐的日子是在这里度过,噩梦也是从这里开始。
低头抚了抚臂弯间的帔帛,抬步往里走,这座皇城里的路,没人比她更熟悉,宫里已掌了灯,无数红灯笼悬挂于檐下,园中的树枝上也系了红结,各处皆是欢庆的意味。
她看了眼正东方向,那里曾是母亲的寝殿,往年中秋家宴结束,父皇都会单独来到母后宫里,还会给她与长姐带礼物,每当这时候母后都很开心。
那时她还小,四五岁将将记事的年纪,她记得父皇会将她抱在怀里,偶尔掂一掂,
说我们小泠儿长胖了,还会用他留了胡子的脸去刺她的额头,她吃痛,作势就要哭,这时母后便会笑着斥父皇,她便趁机溜下来,拉着长姐便往殿外跑,身后是父皇与母后的笑声,她却不停,她还要与长姐一起去太明湖方许愿灯呢,可不能再被父皇抓了回去。
如今已物是人非,她收回目光,心止不住的往下坠,如今母亲的寝殿早已被他人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