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记不记得我。
如果说图怀德把我从无边的苦困黑暗中拯救出来,那么颜凌是让我在遇见图怀德之前,能在黑暗无光的日子孑孓独行下去的唯一动力。
十年前,刘嬷嬷病重,我求了所有认识的人,没有一个愿意伸出援手,走投无路之下,我跪到两个哥哥面前,他们狠狠作弄了我一番,扔给我二钱银子,我穿着裹满尘土的脏衣冲进药铺,可守在门口的伙计当我是乞丐,不让我进门。
那时候的颜凌,还长着一张包子脸,浑身珠光宝气,他拦住药铺的人,帮我付清药钱,我甚至没来得及感谢他,只问了他的名字,便跑回小院。
那副药对刘嬷嬷的病没有太大用处,却让她走之前好受了些,颜凌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他,报答他。
可当我知道他是颜府公子之后,我便打消这个念头,我什么都没有,对他没有丝毫用处。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尤其在我脸上那块巴掌大的胎记上扫过时,他眼中似乎飞快地闪过一抹异色。
“这位姑娘,没事吧,可有受伤?”他上前想要拉我,我赶紧忍住半边身体疼痛爬起来。
他的手停在半空,杵了一瞬放下,道:“方才是在下的仆从鲁莽,未曾留意周围的情况,忘姑娘见谅。”
我连忙摇头,把破皮的手掌背到身后,朝他们鞠躬:“没……没有,是我走路不小心,冲撞了公子和各位爷,还请公子恕罪。”
“姑娘莫惊慌。”他带着几分安抚的笑意,眼神一凝,强硬的捉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拉出来。
“还说没有事,你的手伤成这样。”
“多谢公子关心,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前这位公子好像有点生气。
“嗯……”他沉吟片刻,“这样吧,请姑娘去我去府中稍坐片刻,让府医为你诊治一番,也好让我放心,你受伤有我的责任,如果你不去,我会一直过意不去。”
我心头一酸,颜公子真的是个好人,我好想问他是否记得我,好了却心头旧憾。
“可……”我想拒绝,我想找图怀德,但错过了这次机会,怕是再也见不到颜凌。
他朝身边的奴仆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拥上来,我被半推半就的带上马车。
马车乌黑,内里檀香沁人心脾,车厢很大,我坐在颜凌对面,不知道手脚该往哪边放、眼睛该往哪里看,很不自在。
“姑娘叫什么?”颜凌支起一只脚,单手托住下巴问我。
“嗯……织,叫我小织就好。”我揪住衣服下摆,结结巴巴的回答。
“小织?这个称呼真可爱,惠、织。”
什、什么?!我呆住了。
“你不记得我了吗?长锦街药铺……”他看着我,笑脸盈盈。
“记得、我记得,颜公子”我用力点头,眼眶发热。
我以为只有我留在那个雾天,没想到颜公子竟然也记得。
“我一直、一直想谢谢你,可是没有机会,你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吗?如果有,我一定全力去做。”
“全力去做?什么都可以吗?”颜凌换了一个姿势,背靠车厢,遮住眼睛,浑身放松,像没有骨头软人。
我捏紧拳头,信誓旦旦的回答:“只要我能做到。”实在不行我去求图怀德。
想起图怀德,我心里又泛出一阵刺痛,但愿今晚过后我还能见到他。
颜府,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我随颜凌下马车,站在朱红的门楣前,心里生出一股胆怯与压抑。
这里和孟府好像。
我略微顿足,颜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牵住我的手,把我拉进去。
他带我到厢房,很快来了一名大夫为我诊治上药。
上好药,我想告辞,他又把我按下来:“大夫说你还有些受惊,外加忧虑过重,要好好修养。”
他拍拍手,几名香气扑鼻的丫鬟出现,拥簇我进浴房,我被稀里糊涂地梳洗一番,推到一个精致的暖阁,她们奉上热茶和点心,态度恭敬得让我十分尴尬。
好在丫鬟们很快退下,只留我一人,我不敢乱走,四处张望,这里竟然没有椅子,只有一张床。
我坐在床沿,只挨着半张屁股,臀下的绸缎软得跟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