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昭思来想去,认为是谢迟云强行压住了自己的心神波动。
让谢迟云不听她的心声做不到,但是他总能做到不压抑自己吧?
“而且有什么是不能被我听到的?”叶怀昭说着,忽地怀疑地眯了眯眼睛,“你该不是总是在心中偷偷骂我吧?”
谢迟云看着叶怀昭:“我从未骂过师妹。”
“那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叶怀昭嘀嘀咕咕,“你的心声是多么见不得人的念头吗?”
谢迟云:“师妹不想让我隐瞒?”
叶怀昭:“不是这个意思!”
她拧着眉,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我知道谁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内心所想,可这也不代表需要无时无刻都压抑自己作为‘人’必要的情感波动啊。”
“师兄,你不觉得这样很累吗?”她转头对谢迟云说。
谢迟云安静地看着她明亮清澈的眼眸,忽然说:“可师妹也不想让我听到你的心声。”
“我的确不想,但那又怎样?”叶怀昭不停歇地说,“身中蛊虫已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若是师尊一直没有找到解开的方法,难不成我要一辈子都在心中伪装出来另一个自己?”
她摇摇头:“我不要,我不想。”
“况且,”她停顿一瞬,别开眼睛说,“我相信你。”
谢迟云一时之间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样!”叶怀昭猛地回头气呼呼地瞪着他,“我说我相信你,不会因为听到我的心声就利用我去做什么坏事,我在夸你,行了吧!”
叶怀昭照明的赤色火光在她的身周跳跃,柔和的光洒在石壁上,叶怀昭看到,谢迟云肉眼可见地怔住了。
他这是什么反应?
叶怀昭的心中七上八下,拿捏不准谢迟云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抿着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声说:“我不喜欢你一直压抑自己,我不喜欢你小心翼翼地隐瞒,我不想你这么累!”
她闭着眼睛,破罐子破摔说:“师兄,你为什么不能再信任我一点?”
这句话在叶怀昭心中憋了很久,一口气全部说出来时顿时让她如释重负。
谢迟云是个极有戒备心、很难相信别人的人。
这件事在叶怀昭第一次在丹河秘境见到他时就知道了。
他愿意跨越南北、不辞万里地来救她,愿意照顾她,愿意为她违反门规处理那些弟子。可这并不代表他信任她。
他在叶怀昭面前展示的永远都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乘玉仙君,永远都是一个温和有礼的大师兄形象。
若是没有之前偶然泄露的一道心声,叶怀昭几乎以为谢迟云就是这样的完人。
可也正是那一道心声,让她意识到,谢迟云也是一个和她一样的人。
他也有喜怒哀乐、他也有讨厌的事情。
谢迟云从来没有因为以身饲蛊的事情要求过她什么,可叶怀昭不能将此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让他无辜被波及已经足够了,叶怀昭不能让他因为蛊虫的事情更增添他本不该有的烦恼和负担。
她想着想着,索性睁开眼睛,在缕缕柔和光线中仰头去看身前的男人,认真盯着他浅色的眼瞳。
“我不想你因为蛊虫的事情而伪装一辈子,”叶怀昭小声说,“如果你能因为信任我而放下一部分的负担,我会努力不辜负你的信任的。”
她犹豫一瞬,再一次问道:“师兄,你愿意信任我吗?”
“……”
叶怀昭身前的男人久久没有说话。
空旷无人的洞穴中就连回音都没有,只有两个人交错轻缓的呼吸声。
随着时间推移,叶怀昭原本努力拿出来的勇气一点一点散去了,甚至慢慢被畏惧所吞噬。
不是吧,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被短暂抛弃的羞耻感像是潮水般一波一波涌来,叶怀昭后知后觉地感到面皮发烫。
她盯了几瞬,忽然咬着唇,甩手扯碎所有亮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