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有些无奈地捂住脸,换了一种问法:“大爷,我瞧你的手艺可真好啊,肯定是个老手艺人了,你在这里摆摊多少年了?”
老人疑惑地摇了摇头:“我们家的白糖不粘,小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看老人这副样子,桑落彻底无奈了,她只好起身拉着阮玉走开,两人走到了集市的西头。
西头这个吹糖人的小伙子面前聚了许多小孩,他年轻,会说俏皮话,孩子们更愿意来他这里买东西。
桑落没有开口,在他旁边静静观察了一会,同样是做十二生肖,这个小伙子的手脚可就比老人要慢多了,他费了半天劲才做好一条蛇,递给对面的小孩,那小孩拿到手之后却是满脸的不高兴,撅着个小嘴说:
“不对,蛇不是这个样子的,蛇都是细细的,你看你吹的这条蛇又圆又胖,简直像个大壁虎!”
小伙子想了想,并没有拿回去重做,而是摸着小孩的头说:
“小朋友,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你瞧,这蛇的肚子又大又圆,这说明什么呀?说明这条蛇怀孕了,它是一条母蛇,肚子里还有许多小蛇呢!你只花了一份钱,就得到了很多条蛇,你占便宜了呀!”
小孩迟疑地挠挠头,半信半疑地走开了,立马又有小孩围上去排队,这一幕把桑落看笑了,难怪小伙子的生意这么好,原来是他的嘴上功夫了得。
等小孩都走散之后,桑落坐在了摊子前面,花钱让小伙子给她吹一个糖人,小伙子斜眼一瞅:
“你手里不是已经有一个了,为什么又要买一个?”
桑落指了指阮玉:“我和我哥哥打了赌,赌你和这个老人谁手艺更好,我赌你更厉害,你现在做一个,让我瞧瞧你的手艺。”
小伙子摇摇头:“不用做啦,你输定了,我直接告诉你吧,东头那个老人是我爷爷,吹糖人这门手艺是他教给我的,所以他肯定比我强!”
果然是亲戚!桑落和阮玉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接着问道:
“你们既然是爷孙俩,为什么不一块摆摊,还专门分两个摊位?”
正好现在摊子前面没人,小伙子也乐得多说两句:“本来是一起摆摊的,以前都是爷爷带着我,爷爷吹糖人,我在旁边打下手,现在我年龄也大了,爷爷说我可以出师了,所以专门给我打了一辆小车,让我独立出来摆摊,练练手,但是他又不放心,所以他也跟到了大集上,在远处看着我。”
桑落假装八卦道:“你几岁了?瞧你的年龄好像和我差不多大,你结婚了没有?”
她这么一问,小伙子的脸立马红了,他还以为桑落对他有意思,抢着说道:
“我就住在天野村,我是村里本地人,我叫赵大柱,今年29岁了,还是未婚,单身,我们家只有几亩地,不算富裕,不过我这个人很爱干净,平时也很勤劳,如果你不介意我学历低,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桑落抓住机会又问:“你是什么学历?为什么要说自己学历低呢?”
赵大柱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说出来怕你笑话,我……我连小学都没毕业,不过这事也不能怨我,这是有原因的,当年我念小学的时候出了一件事,所以我没接着读下去。”
“什么事?”桑落追问道。
赵大柱看向前方:“唉……这件事我现在说起来都害怕,那时候我才刚上一年级,我去村里的小学念书,村里很穷,房子也特别破,都是用泥巴和砖造的房子,不过我那时候小,特别淘气,经常不去上学,总是跑到山里玩,我上树掏过鸟窝,还去水里捞过鱼。”
说起自己昔日的“光荣事迹”,赵大柱脸上仿佛还有点得意,不过很快他得意的神色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恐惧。
“开学几个月之后,那天我在田埂上玩,远远的就听见人们说学校出事了,一堆人围在学校门口,有人在大呼小叫,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很好奇,就跑过去看,结果看见学校的房子塌了,那些泥巴墙和砖墙全都砸下来,有人被压在了下面,血从缝隙里流出来,汇成了一大片。”
他咽了咽口水:“我大着胆子走上前,捡起了一块砖头,就看到那砖头上面,有一种白色的、像浆糊一样的东西,我想,那可能就是人的脑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我后来听大人们说,学校的房子是危房,那天危房倒塌,大部分学生都跑了出来,但是有几个动作慢的没来得及跑出来,被压在了房子下面,当场就压死了,死相那叫一个惨烈!”
“那件事之后,城里很快来了人调查,校长被带走了,有人清理了现场,孩子们的尸体也被还给了他们的家长,有人帮助村里盖了新学校,这次的学校是几间大瓦房,房子一看就很结实,我家里人还想送我去继续上学,但是我却怎么也不敢进学校了,我只要一走过学校那块地方,就会回想起那天见过的脑浆……”
“原来是这样,这件事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桑落点了点头。
赵大柱叹了口气:“后来我爹打了我好几次,木棍子都打断了,但是我就是不肯去上学,他们也拿我没办法,只好顺着我的意思,我就这样停止了念书,在村里玩了好多年,后来我岁数大了,家里人让我找个谋生的路子,我没有学历,也不好去找工作,干脆就跟着我爷爷学了这门手艺。”
“所以,”他看着桑落,正色道,“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不去上学是有苦衷的,但我不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我挺勤奋好学的,跟着我,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差!”
眼前的桑落人长的洋气,又是城里来的,赵大柱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显然已经想起了美事,桑落及时打断他:
“不必了,我打听你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哥哥。”
说着,两人都看向一旁的阮玉,赵大柱结结巴巴地说:
“你哥哥?怎么男人和男人……也能……吗?”
桑落点点头:“对啊,你不知道吗?”
阮玉见状,立刻就装了起来,他掐起兰花指,细声细气地说:“小伙子,你看我怎么样呀?我就喜欢你这一身腱子肉,我不嫌弃你家里穷,也不介意你是农村的,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叫媒婆上门提亲!”
赵大柱听完,脸色变得惨白,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见到鬼一般,嘴里喊着妈呀,身体不断后退,都快把身后的摊位给撞倒了。
桑落一笑,拉着阮玉走开了,只是打听消息而已,她也不想真的吓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