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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深,街上游人散得差不多了。
萧篡送燕枝回家去。
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一前一后地走着。
一直到了铺子前,里边灯还亮着,估计是楚鱼在等他。
燕枝回过头,从萧篡手里接过自己买的所有东西,说了一声“多谢”,便要进去。
就在这时,萧篡忽然喊了他一声:“燕枝。”
燕枝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萧篡沉默良久,最后只道:“我等你。”
等明日,等幌子,等燕枝给他的答复。
燕枝没再说话,走进铺子里,把门关上。
楚鱼果然在里面等他。
可是他提不起精神来,只是随便同楚鱼说了两句话,把买来的东西送给他,就回房去了。
燕枝脱下新衣裳,胡乱擦了擦手和脸,倒在榻上。
很乱。
他的心很乱很乱。
他忘不掉萧篡,他还想靠近萧篡。
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涌进燕枝心里,搅得他不得安宁。
这个时候,萧篡就站在铺子外面。
他望着燕枝房里透出来的烛光,看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一整夜都守在铺子外面,一直守到明日天亮。
但是他不能。
要是燕枝明日一早推开门,看见他一夜没走,肯定会生气的。
万一燕枝生气,不让他留下了,那怎么办?
他得听燕枝的话。
就像从前许多次一样,萧篡脚步无声,行过长街,回到大梁宫里。
他回到净身房,看着石壁上数千道刻痕,拿起匕首,又刻下一道。
明日……
明日就是他接受燕枝判决的日子。
萧篡不敢上榻,不敢就寝,他甚至不敢合上眼睛。
他一合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燕枝的模样。
燕枝冷静又平和地看着他,对他说:“萧篡,我想了一夜,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就算我忘不掉你,就算你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就算你说的法子很好,但是——”
“我就是不想再见你了。”
萧篡从可怖的幻象中惊醒,睁开眼睛,望着石壁上的刻痕,一道一道地数过去。
一道、两道、三道。
一百道、两百道、三百道。
一千道、两千道、三千道。
萧篡来来回回,把石壁上的刻痕数了三遍。
终于,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