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书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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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林也的身体还在一个劲压宋鹿，沉甸甸的，滚滚烫的，是她从未背负过的重量和承受过的温度。他一点点将她的腰压弯。他的身体也随着她俯身。他们像两只贴在一起卷曲身体的海马。

nbsp;nbsp;nbsp;nbsp;他依偎她，侵占她，欺负她，逼迫她，把他们之间的空间排空出去，一寸寸压实，让他身上的气味彻底将她包裹。因为他，她脚下的小石子受到脚掌的挤压，不断发出“沙沙沙”的声响。衣服和肢体的摩擦声也被石子的声音所掩盖。

nbsp;nbsp;nbsp;nbsp;宋鹿凭感觉胡乱点手机屏幕，想要掐断这通电话。但因为过分的惊慌失措，手指一直没能按到挂断键的正确位置。她只能把手机屏幕正对自己身体，把手机压在腹部，手抓着手机从腹部滑落到大腿外侧。

nbsp;nbsp;nbsp;nbsp;手机被拉远了，宋绫的声音也就轻了。

nbsp;nbsp;nbsp;nbsp;可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结束，妈妈开始呜咽，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哭声，“你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怎么养出个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出来。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你。”

nbsp;nbsp;nbsp;nbsp;宋鹿突然想起来一些操作，手指摸上手机边缘的开关键，连按两下按钮，终于挂断了电话。四周一下子寂静下来。太静了。宋鹿都能听到自己血流、心跳、喘息的声音。还有背上男人沉重的喘息声。

nbsp;nbsp;nbsp;nbsp;他像小孩一样挂在她身上。宋鹿觉得，这是一种无声的惩罚。

nbsp;nbsp;nbsp;nbsp;两个人有一阵没说话。

nbsp;nbsp;nbsp;nbsp;气氛低沉到爆炸，宋鹿都要喘不上气，猜不出他到底是生气，还是失望，最终忍不住打破这沉默：“林也。我不会去的。”

nbsp;nbsp;nbsp;nbsp;“去。”

nbsp;nbsp;nbsp;nbsp;林也说话的时候，因为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嘴就在脖子根以下、锁骨窝以上，像是贴着哈了一口热烫的气，酒和咖啡的味道瞬时喷上来，宋鹿闭上眼睛，睫毛不住地颤动。

nbsp;nbsp;nbsp;nbsp;林也说：“趁我还在。我要看着你去见她。”

nbsp;nbsp;nbsp;nbsp;宋鹿倏地睁开眼睛，瞪得浑圆，脑筋转不过来，一时有点懵。

nbsp;nbsp;nbsp;nbsp;林也用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们在一起以后，你们还没正式见过面吧？”

nbsp;nbsp;nbsp;nbsp;宋鹿努力在林也双臂里侧转身体，双手撑在他胸口，奋力把他推开，她受反作用力踉跄往后退了两步，赤脚踩在小石子路上，石子再次松散开来，发出沙沙的声音。

nbsp;nbsp;nbsp;nbsp;宋鹿瞪大眼睛盯着林也。她真的有点搞不懂林也了。他们不是让她和宋绫永久断绝关系吗？为什么还鼓励她去见她？她看到了林也脸上那种不正经轻飘飘到残忍的表情。是了，他娶她就是为了这一刻。在打败对手后，看到对手丢盔弃甲摇尾乞怜才是真正功德圆满的胜利。

nbsp;nbsp;nbsp;nbsp;林也微眯眼睑，垂眸，错开宋鹿的目光，看的却是她一双沾满泥土的雪白的脚，他好想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nbsp;nbsp;nbsp;nbsp;“我只是暂时回申港四小时。是，这剩下的几个小时里，你能控制住自己不去见她。那么，我走了以后呐？”

nbsp;nbsp;nbsp;nbsp;他想，她的性格难保会背着他做出什么蠢事。

nbsp;nbsp;nbsp;nbsp;他不喜欢，也不准。

nbsp;nbsp;nbsp;nbsp;宋鹿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双手准确地捏紧，哑然无言。

nbsp;nbsp;nbsp;nbsp;林也沉了口气，“你还是会偷偷去见她。你的脾气我早就领教过。林太太吃软，不怕硬。重情重义，又自不量力。欠了别人的债，卧薪尝胆割自己的肉都要还。任何人在你耳边哭一次，你能忍。哭两次、哭三次……总能哭到你心软。何况那个人是你妈妈。我要看着你去见她。也要看着你从她身边离开。别让我在飞机上睡不着觉。算我求你。”

nbsp;nbsp;nbsp;nbsp;林也抬起深邃黑眸，盯着宋鹿往后倒退，他慢慢转身，走向黑色跑车方向，高声说：“给宋绫打电话约见面的地点。我去给你拿鞋。”

nbsp;nbsp;nbsp;nbsp;宋鹿抓着手机，紧紧盯着林也远去的背影，僵着一动不动。在这漫长而复杂的几分钟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算是对。

nbsp;nbsp;nbsp;nbsp;她和林也真的在各方各面都不一样。他们看待同一件事的角度不同，处理事情的方式更不同。她习惯在下决定之前经过漫长而谨慎的思考。而他习惯快刀斩乱麻。

nbsp;nbsp;nbsp;nbsp;两种性格说不上谁好谁坏。但因为他与生俱来的侵略性，他总是强迫她去屈服，凡事都要按着他的节奏和风格去做。或许很久以后，这一切会被证明是对的。但此时此刻她站在这里，没有上帝视角，她又怎么会知道以后的事？因为不知道，她才会害怕。

nbsp;nbsp;nbsp;nbsp;她现在的切身感受是，被人掌控人生，被人推着往前走，很难受。

nbsp;nbsp;nbsp;nbsp;在宋鹿拨出这通艰难的电话之前，宋绫早已按捺不住回拨回来。于是，宋鹿再次被另一个至亲之人逼迫着做了决定。在林也蹲下给她一只脚一只脚穿上高跟鞋的时候，母女俩在电话里约定了见面的地点。

nbsp;nbsp;nbsp;nbsp;不远。开车过去也就15分钟。

nbsp;nbsp;nbsp;nbsp;跑车的话，应该更快。

nbsp;nbsp;nbsp;nbsp;两人默不作声地坐在车子里。宋鹿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挡风玻璃，她的脑子被复杂的路况所占据，专注于开车，偶尔思绪散漫出去，也在预演接下来和妈妈见面的场景。

nbsp;nbsp;nbsp;nbsp;妈妈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nbsp;nbsp;nbsp;nbsp;即使有理由去辩驳，她也不想当着林也的面说出来。

nbsp;nbsp;nbsp;nbsp;车子到了见面地点附近的路段，宋鹿坐在车子里，远远就看到宋绫坐在临街一家酒吧外围的亭子下。宋绫左右两侧的桌子挤满了喝酒聊天的人，都是头发弯曲瞳孔异色的外国人。

nbsp;nbsp;nbsp;nbsp;宋绫孤孤零零坐在正中那张桌子边，大暑天披着一件米色的直筒风衣。宋绫低垂着头，手臂没有从袖子里出来，而是从风衣对襟下伸出来，机械式地搅动身前三角玻璃杯里的一片青柠片。

nbsp;nbsp;nbsp;nbsp;浮华幻影在宋绫身后，她是喧嚣熙攘里最寂寥的那一个。

nbsp;nbsp;nbsp;nbsp;多新鲜，她妈妈也有寂寥的时候。

nbsp;nbsp;nbsp;nbsp;导航显示离这里最近的停车场在900米开外，如果把车开去停车场，走回酒吧，谈完，再走回停车场，来回肯定要浪费不少时间。时间是绰绰有余，但她不知道自己的精神能不能经受住如此曲折

nbsp;nbsp;nbsp;nbsp;的消磨。

nbsp;nbsp;nbsp;nbsp;林也停留申港的这四个小时实在太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