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下来仔细分辨那些来去人的面孔,发现无一例外全是熟人,而且规模甚至比甘肃那次还要大、涉及人数还要多,这样的情况甚至让我觉得仿佛回到了民国时期,据说当年叶玉竹带人挖坟取宝也是这种规模。
何瑜用手肘碰我:“你说咱们要不要主动过去投个诚?他们人这么多,队里还有专家教授级别的人物,办事肯定比咱们专业呀。”
这时陈苍海在一旁反问道:“可是你们不是好不容易才从陈肆的地盘逃出来的吗?”
这句话一出,我跟何瑜都是面面相觑,我开始反思起来,对啊,每次我都想跟着四哥做事,因为跟着他会更稳妥,但我深知这也是让我自己逃避责任的一种手段,仿佛有了四哥顶着,我就能什么都不管只要坐享其成就行了,殊不知自己逐渐变成了队里的累赘。
想到这儿,我突然撑起身体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就问何瑜:“你们在这儿,路阿爻他们呢,还有老钱,他们蹲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何瑜刻意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了,他故作专注地盯着前方的帐篷看,仿佛在研究什么东西没听到我说话一样,我立刻去看陈苍海,陈苍海反应没有何瑜快,慢了半拍,但眼神始终不往我这里飘,但他明显是听到我说话了。
“怎么了?你们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去推何瑜,他微微歪了下头,很快眉头拧做了一团,反问我道:“老钱?什么老钱?我们出来没带他,他跟库巴应该在帐篷里睡觉。”
我也皱起了眉头:“但是我醒过来的时候营地就剩我一个人了,你们会不会是一前一后,走岔了?”
“不可能!我跟小陈都事先巡视过一遍了,这地方就这么大,自从我们到这山坡上头蹲着之后,除了你就再没一个人影上来过。”
我心中疑惑,何瑜说压根没带老钱他们出来,可我在营地发现他们都不见了之后还硬生生呆了半个多小时,就算是老钱他们走岔了路,但发现不对之后一定也会折返回来,我等的这半个小时也足够老钱找到路回来了。
“这样说的话怎么都说不通,不对劲,快回去看看。”
听我说完,我们三个迅速从山坡上撤下来,再度上马打着风灯翻过山坡原路返回。
我们的帐篷还在原地,何瑜率先下马过去查看,他将我们所有的马灯和风灯全部打起来,一时之间四周变得相当明亮,但跟我所说的一样,帐篷里空无一人,四周也是一马平川,一个人影都没有。
何瑜和陈苍海明显陷入了巨大的迷惑,我能看得出来,他们的疑惑比我更重,如果说我现在的神情是觉得老钱他们迷路了,那何瑜他俩的表情应该就是觉得老钱他们被鬼吃了。
与此同时,我也预感到了一些事情,自打何瑜一开始提起钱得利其实就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这点他刚开口说话我就已经清楚了,但他却完全没想到我也没有在跟他开玩笑。
“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走到何瑜面前,表情异常地严肃。
何瑜挠挠头,翻起自己的背包来,继续跟我扯皮:“小幺啊,要我说当务之急,咱们还是赶紧找到老钱他们,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说不定就是丫撒尿乱走,走迷了回不来了,咱们分头找找,说不定还能有点线索,他丫办事也没个准,你说这万一走远了”
“何哥”陈苍海看我脸色越来越黑,连忙扯了扯何瑜的袖子让他别再扯其他的,“要不咱们还是撂了吧”
我走到何瑜旁边蹲下身,问他:“路阿爻跟着路千山回去了?”
何瑜震惊地盯着我:“卧槽!你怎么知道的!你小子你丫是不是压根就没睡着,你早说呀!丫我们大半夜起来跟做贼似的!”
我照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就你俩刚才那欲盖弥彰的劲儿,是个人都能猜出来!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山坡上去偷窥,就是怕我半夜醒了找不到人然后盘问你俩是吧?你俩这算盘珠子打得真好啊!”
“你你别信口雌黄捏造事实成不成啊,我们我跟小陈那叫正经守夜巡视,懂不懂?这叫这叫勘察地形,占据有利位置,以便于我们接下来考古工作的开展!”何瑜说。
陈苍海无辜地牵着马:“早知道我该装睡不起来的。”
我不想搭理他俩,独自打起一只风灯再度走到老钱他们的帐篷四周,我向远处的草原照了照,现在天色刚刚擦亮。
其实从那天路阿爻晚上叫我详谈我就已经有了一些预感,而且我猜测路千山很久之前也早与他取得了联系,在大兴安岭的及时营救应该不是偶然,但是出于信任,我并没有多问,应该是这件事打从一开始我稍微思考就能想清楚,可我偏偏故意没有去思考,因为我知道,一旦想通了,就几乎已经证实了路千山和何瑜之前的话,路家来只为报恩,我们最多是个仅靠三枚铜钱联系在一起的客户,而不是什么所谓的真心朋友。
何瑜不告诉我应该也是怕我着急上火,可这说到底也没什么值得发火的。
最多不过就是承认,我甘霁用了半年多也没能交下路阿爻这个朋友罢了。
他们选择那个时间离开应该是为了赶第一班去往市区的长途汽车,至于要刻意避着我,应该是怕我多事。
何瑜悄悄挪到我身边:“算算时间他们应该还没坐上车,跑快点儿赶回去应该还能赶得上,要追回去试试吗?”
我斜了他一眼:“追个屁啊追,咱这眼巴前的事儿还没解决呢,照你们的话说,那个时间段醒的只有你和陈苍海、路阿爻和路千山,我看见的马蹄印应该就是你们四个的,最后他俩往回去的路上去了,你俩上山坡了,这周边除了你们四个就再也没有其他的马蹄印了,老钱和库巴是凭空消失的,他们生死未卜,得赶紧找到他们。”
何瑜见我没多大反应,自己剥了根火腿肠吃:“我说,你也别太紧张,什么生死未卜,我看也没到那份儿上,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而且库巴人是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的,这一带咱们还没他熟悉呢,说不定是发现什么了才走远了,他肯定能带老钱回来。”
我爬进帐篷里翻了翻,拎出来几件外套和保暖的袍子丢在何瑜面前:“帐篷里我都看了,衣服在,马没骑走,装备也都在,人不见了,你丫发现了什么能急得连裤子都不穿就跑出去?你还觉得这属于正常情况吗?”
何瑜也傻了,陈苍海脸色也是一变。
“我醒的时候,老钱他们的帐篷连外层的拉链都没拉,这两个人,肯定是遇上事儿了。”我说。
这时一束阳光洒落在大地上,陈苍海蹲在帐篷边,喊了我一声:“哥!快过来看!”
我快步走过去,发现他指着帐帘外的一节痕迹,这是一节不太明显的痕迹,痕迹有人的手掌那么宽,上面的草都被压塌了,我们仨跟着这些断断续续的痕迹一直往远处望去,
最糟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这些痕迹一直蔓延进入了那片哭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