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津岸的手掌宽厚又紧实,替代了汤婆子给她传递舒暖,又比汤婆子多一个优点,不会越来越凉,至半夜彻底成冰。
叶采薇的身体原本在他靠过来的一刻僵硬无比,也因着这难得的书暖,而慢慢放松下来。
她仍旧蜷缩着,他从后面半抱着她。他不说话,在她的听力极其敏。感的时候,也只能听见他匀停自然的呼吸声,绵长而沉稳。
之前几次,和他同榻而眠,从来都是各自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的。
如今,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癸水,让他不声不响,打破了那个微妙的平衡。
容津岸已经睡着了,而她呢,她要在这个情况下入睡吗?
因为源源不断的燠热,癸水已然暂歇了不少。而癸水再痛,也痛不过生叶容安的时候,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经历,她毕生难忘。
叶容安呢?他会不会知晓他的阿娘在应天的遭遇,会不会因为担忧她,而无法入眠?
叶采薇绝对想不到,叶容安不仅因为担忧她而无法入眠,早熟而早慧的他,甚至自己想办法,坐上了来应天的车。
第三十三章
应天是南直隶省会,距离东流,有整整七百里远。
南直隶秋闱舞弊案震惊朝野,消息传回东流时,已经是几日之后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将东流上上下下淹没,潮水难以退却。
几个考生的家人们,之前欢欢喜喜将考生送走,一直在家中求神拜佛静候佳音,却不想消息比人先回来,还是惊天噩耗。
他们基本都是东流的富户,见过不少世面,斥重金投资子孙的考学,只为光耀门楣。卷入舞弊案,是极其严重的事情,他们知轻重,各自忖度一番,便集结起来,齐齐上了奚家。
奚家是东流第一大望族,声望已过百年,在五十余年前还曾出过内阁首辅这样的大官,县里乡亲出了如此重大之事,自然想到寻求奚家的庇护。
然而此事的复杂程度,让奚家的现任家主十分为难。
肩上担着担子,他自然比县里其他人都要早收到消息,和他一样的是青莲书院的山长,两人一早碰头,将各自得到的消息综合一番,从隐约中拨云见月,大致可以推测,这件惊天大案的背后,跟三皇子齐王脱不开干系。
自嘉泰四十四年,废太子因逆案爆发而倒台之后,三皇子作为皇子中年龄最长者,虽然没有被正式册立为储君,由他继任皇位,却几乎是朝野上下心照不宣之事。
姐姐……
叶采薇心痛如绞,哭得不能自已。
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张跑去找阿忱……
“夏姑娘未免欺人太甚了!”
是人之将死,所以听不真切了吗?怎么好像……
有姐姐的声音!
叶采薇捂着闷痛的胸口,霍地睁眼!
视野很矮。
一双双珠履映入眼帘,再往上,是一张张鲜妍明媚的少女脸庞,眼神或鄙夷或不耐烦。
人群最前,一名十四五岁、高颧削腮、薄唇狭目的姑娘仿佛听到了什么无稽之谈般,夸张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欺人太甚?我怎么欺人太甚了?”
十四五岁的夏琬琰?
叶采薇被眼前的离奇一幕打懵了。
未及反应过来,一道纤影扑至身边,边小心翼翼地轻揉着叶采薇的胸口,边心疼地连声问着:“你怎么样?伤着了没?疼不疼?”
见叶采薇如同被吓狠了般神游天外,她怒火中烧地猛一转头,向夏琬琰厉声质问道:“夏姑娘夺物不成,还要纵奴伤人,这就是侯府的教养吗?”
“玩墨,舒卷。”她唤着自己身边的两名大丫鬟,急急容起叶采薇,“带大姑娘去天地炉。”
天地炉是开在女学中的医馆。
叶采薇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那一张芙蓉面。
清如长月洗高梧,丽似朝日破轻岚。静时堪描堪画,动处摇荡心魂。
“姐姐……”叶采薇恍惚地握住了胸膛上的那只柔荑。
是温热的,柔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