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各自旅途的终点重逢,尚不知道是福是祸。
“你呢?”
萧烈问出来,但他问完便后悔了,必定不如意的。
章璎不知该怎么形容这须臾数年。
想必萧烈已从少帝的口中知道不少。
他斟酌词句,只觉有千言万语飘在喉中,腥风血雨的岁月终化成“我亦平安”四个字。
他无法像萧烈一样坦荡说出“我曾是耶律齐手下的一条狗”这样的话。
萧烈是胜利者,一开始走的就是胜败的赌局。
而他走的是没有胜败的死路。
山河满目疮痍,却无人舍身取义。
他自己没有名字,也便希望千千万万与他一样的孤儿能有名字。
眼见一切尘埃落定,他心中却惶恐不安,仿佛还要横生波折,生一场硝烟弥漫的血事。
萧烈发出一声叹息。
当初那个孩子长大了,带着黑羽令伤痕累累回到自己身边。
内乱平定后他开始四处打听章璎,得到的消息是人进了宫,在中原名声不好。
其他隐情并不知道。
萧烈是个杀人无数的屠夫,虚伪的中原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设置了条条框框以束缚万民俯首称臣。
无论当年的章璎变成什么模样,只要名字没有变就行。
萧烈明白他过的步步惊心。
但他无法将人从汉宫中救走。
后来声名朝野的暴君死了,新帝登基,出现许多真假不一的消息,他四处打听,只知道失踪了。
却没想到和耶律德让搅和一起。
他派人暗中带着记忆中的画像找了很久,少帝私下出宫已经让他不愉,没想到还传来给他纳妾的消息,无法无天的做派让萧烈大动肝火,但耶律德让似乎明白什么才能压下他的怒气,紧张兮兮地说带回来的人是章璎。
说他受了罪,浑身是伤,被人穿透琵琶骨,称自己叫无名。
他还来不及多吸一口气,便往古济纵马狂奔。
章璎这些年怎么过的,竟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想要了。
萧烈他伸出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长高了,就是太瘦,以后不好养。”
萧烈历经辽宫风云,身居高位,见惯生死,年纪亦比众人长,到这纸片似的人面前却手足无措,总觉说话重些,人便被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