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媮问出这句话并非只因自己的私心,也是提醒赵厥。
因此赵厥借迎人逃避她的回答时,她没有继续追逼,而是让至一边容人去梳理仪表。
为皇帝传话的仍是乌公公。
与在宋府不同,他传完口谕后,凑去太子身前自作主张同他说了几句心里话。
“陛下是疼爱您的,您闭府了多久,他在宫里就忧心了多久。”
“您这般意志消沉……哎,陛下实在忧心您冠礼啊!”
“您出身便是太子,千金之躯,府中至今还没个体己人,当初宋……”
他自知失眼,哎呀一声闭眼咬牙连打自己的嘴。
“陛下没应,是觉着那阖族没配得上。这不,开春就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
“及冠后便要选妃,到时选几个端丽可人的,也好早早诞下小皇孙……”
管家是个极有眼力见儿的,瞧着赵厥嘴边笑意愈淡,连忙开口打断。
“劳烦乌公公跑一趟。”
他捏着袖口上前,搭上乌公公手腕时塞了满满一个袋子过去。
“殿下前几天患疾,心力不足,如今好了便回宫请安。”
乌公公一笑,行礼昂首甩拂尘道:“老奴多嘴,这便退下了。”
他的身影才消失,管家便不满地开口:“一介阉人也敢在您面前放厥词。”
他也是随便抱怨一句,毕竟主子宽仁,纵然是太子府也算不上多严苛。
可这次他分明看见主子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了。
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房里出来的宋媮自然也看见了。
“你是不是也和父皇一样,觉得我宽仁有余,威仪不足。”
管家虽看着他背对着兆安郡主开口,但还不至于头脑昏聩到以为是在问自己,便悄悄退出正厅。
宋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起尸骨未寒的云亭,想起孺慕父皇的太子。
她最终还是开口道:“我曾对您说,宽仁并非是您的错处。您当想想,成为一个明君,需要些什么,而非由别人来告诉您,应该怎么做。”
“哪怕是您的父皇,殿下。”
赵厥转头来看她,眼神中,不再将她当做表妹。
宋媮知道自己此番话多少有些僭越,但想起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没有告罪的意思。
她继续道:“至于如何来想,我认为您不应看陛下,更不应看您的兄弟,而应该看百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需要一位怎样的君主,您看过吗?”
“放肆。”赵厥哑声道,“看来我对你们还是过于宽宥了。”
他虽语气严厉,但并无怪罪之意。
宋媮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她俯身一拜:“是臣女逾矩。”
云亭被赐死自然不能殉葬于皇后,至多只能葬于皇陵附近。
宋媮走近宫墙边,抬首高望,那是皇陵的方向,也是皇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