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曾回头,而我则一直目送着他离开。
11
我打算给宋岑找个替死鬼。
宋岑的势力便是我的势力,我在外人面前看似用了雷霆手段,打压宋岑,当天便将宋岑给软禁在府上。
那是我同宋岑商量好了的。
我向来疼宋岑,他磕着碰着我总得心疼老半天,如今才不过被软禁了数日,我就坐立不安起来。
一方面他被我软禁,没办法私下去瞧他,一方面我又担心他闹了脾气没人哄他。
如此折腾了数日,苏澜彻底醒了,身体虚得很,我便趁此机会拿住苏澜身边的一个宫人,捏造了新的证据,将所有罪名安在了她头上。
朝中不少人劝我在这时候除掉宋岑,都被我装傻糊弄了过去。
我又在苏澜那逼着他对了一遍口供,让他亲自指认身边的宫人。
当第二天上朝的时候,那宫人的舌头已经被我割了,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咽着摇头。
宋岑便是在此时上殿的,我与宋岑在外向来能撇清楚关系,他进来时我只面无表情地瞧了他一眼,那官袍空空荡荡的,看着似乎又瘦了。
而他目不斜视就这么慢悠悠站在了殿中,还是惯常的那副欠抽模样,谁都懒得瞧上一眼,在殿中也不行礼,就只是漫不经心地欠了欠身。
我佯装恼怒,训斥了宋岑两句,然后才意思意思问了宋岑几句话,最后呈上了从那宫人屋子里搜出的毒药。
我扬言这是铁证,一边说着这宫人是如何作案,一边抬眼看向了苏澜。
我要苏澜亲口承认他看见那宫人将毒药混进了他的蜜饯里。
我总是太过自信,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看着苏澜,却听得他指着宋岑开了口:“是宋大人,我亲眼看着时常跟着宋大人的一个内侍将毒药放在锦橦姐姐屋子里的。”
那宫人名唤锦橦,已经在苏澜身边服侍了数年有余,我那么多年对苏澜的控制到底没能抵得过他与身边的宫人朝夕相处。
当下,所有的一切全都再次指向宋岑。
别的官员都要我治宋岑的罪,我在所有人对他千夫所指的时候,再次朝他看了去。
他这时候……应当是怨我的吧,可他面上却是一派平静,甚至唇边还带着一丝笑,向来目中无人的他这会到底跪了下来,一字一句承认道:
“先太子的毒是臣下的,如今皇上的毒依旧是臣所下,是臣贪权贪生,狼子野心,请圣上降罪。”
我只是命人除去他的官服将他关进牢里,容后发落。
那夜,我将牢里的人全部支走,去瞧了宋岑。
我想告诉他,这忠臣我不愿再做了,我要同他站在一处,做彻彻底底的乱臣贼子,被人唾骂也罢,遗臭万年也好,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他。
可当见到他,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里衣,将自己缩在一处,以保护性的姿态紧紧抱着自己,墨发披散,逶迤了一地,他面上没什么情绪,和当年他重伤坐在一地尸体中一样。
我轻声唤道:“阿岑。”
他意识到我来了,抬头朝我看来,眸中隐有一丝笑意弥散开来,他先我一步开了口:
“我挺庆幸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你若喜欢我,定然舍不得杀了我,我也会误了你的大事。
你若不喜欢我,爱的只是这张脸,那我死了以后,你没了我这么个阉人的掣肘,你可以找千千万万个美人,你会忘了我,快快活活地握着你手中的权柄去过下半辈子。”
他以为这一切都是我谋划的,以为是我给苏澜下的毒,以为是我指使苏澜指证的他,他以为我从来都不曾喜欢过他。
我嗓子哽得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平复了情绪,轻声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不喜欢你?”
“在李贵妃死的那天,你说……如果你是苏正卿,定会比他做得更好,比他更冷心冷情,也比他更情深不渝。
在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了我的作用,我也早就做好了为你而死的准备。”他看着我,柔声开了口。
我当年是说过这些话,他却替我记了那么多年。
他惯会演戏,飞扬跋扈,骄横难缠,他学着当年宫里得盛宠的李贵妃,仗着自己的身份可劲地作,会指着我鼻子骂,也会想尽办法在我惹他生气的时候给我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