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呼应薛乘风的祈盼,皇帝午膳后终究决定暂不准允和离。
这并非焕游笙的无心插柳。
事实上,早在御前应对时,她已预见了此局。
当时皇帝提及世安公主求离,垂询焕游笙之见。
焕游笙先是自认不懂,但强调公主尊荣不容轻犯,接着抛出一个看似鲁莽的提议——责打驸马。
这当然并非她的真实见解。
在前一日的上元灯会上,她早已同慕容遥将公主与驸马间的症结剖析分明。
今日御前这般作答,首要是避嫌:以她身份,无论赞同抑或反对和离,皆属过度介入天家私隐,殊为不妥;其二,意在试探皇帝对此等轻率处置的态度与底线;其三,亦存了几分娱君之心。
果不其然,她一本正经抛出此策,立即博得皇帝展颜,殿内气氛为之一松。
但仍有一重深意不得不提,就是反向提醒皇帝。
皇帝贵为九五之尊,素以超然理智示人,但却并不刻意掩饰偶尔的感性。
尤其事关世安公主,皇帝作为母亲,感性往往会占据上风。
骤然听闻此事,皇帝很有可能理所当然地认为,公主既已提出和离,婚姻必有不如意处,以至于全然不考虑公主和离所为何事,而作为驸马的薛乘风究竟又有多大过错。
依此心绪,皇帝就可能在盛怒之下立即准离,甚至盘算起再为公主觅一桩旁人眼中更好的姻缘。
而焕游笙的插科打诨,恰恰让皇帝意识到,因世安公主之尊贵,抑或往昔情谊,周遭人等对公主都是不问缘由地纵溺,公主是不大可能会受委屈的。
再重新审视驸马素日为人,皇帝更当确信,此人至少无心使公主难堪。
以皇帝的敏锐聪慧,只需稍加沉淀,自会冷静思量,做出急事缓办、暂且观望之决断,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了。
至于焕游笙此举缘由,并非意在干涉公主姻缘,阻其和离。
公主与驸马的姻缘,肇始于仓促草率。
此等草率或能维系一时,但终将被公主察觉,她眼中又揉不得沙子,必要求一个“无暇之境”。
正如皇帝尚且需要时间来沉淀,公主也是如此。
焕游笙此乃缓兵之计,唯愿公主莫因一时意气而抱憾终生。
皇帝会因舐犊之情允离,不出意外,亦会再为公主择一在外人看来“更好”的亲事。
然天家颜面在上,为免朝臣非议其朝令夕改、反复无常,皇帝多半不会允准公主重嫁旧人。
届时木已成舟,公主纵有悔意,亦无力回天。
世间姻缘,多系盲婚哑嫁。
纵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者,亦多稀里糊涂结为年少夫妻,又浑浑噩噩相守至白头,互为糟糠,便也罢了。
常言道,不痴不聋,不做家翁,道出的便是这难得糊涂、不深究的处世之道。
倒也不是说这便是对的,只是众生多如此蹉跎一世。
然世安公主,绝非此等甘于粉饰之人。
焕游笙看得分明,公主与驸马之间,实有情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