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下弦月挂在王府进门的院子当空。
言子邑从大圈绕到小圈,绕着鏒金沿口大缸,手指一拨缸中映月,里头的水跳漾了起来。
胡卿言入府的情景也同这水一样,一帧一帧地跳出来,火光浮于屋瓦,还有他说话的姿态,但此刻除了廊灯,院里都是暗的,几次听见府门处有动静,往前走了两步,却发觉是门房在花式“挡客”,虽说吩咐了“不用理她”,但自己好歹是王妃,杵得太近,给人压力,于是“绕院彷徨”——
正想到“物是而人非”,还应该是“人是而物非”的问题,又觉得都不太贴切,靳则聿此番回来,时局仍旧是“危如累卵”,只是心境和感觉与之前不太一样了,若说哪里不一样,言子邑觉得或许是有了关系,但可也并非仅仅如此。
二更的报更声刚过——
府前就又有了动静。
一叠连声的“恭迎王爷回府”,虽不是特别响亮,但毕恭毕敬,气氛一下就不同起来。
靳则聿进府的步子比往常要快一些。
见到她步子便停住了,打了手势,跟着的人便都退了开。
“……我二哥说,与当日邀我母亲入宫一样,也是以‘皇后之妹’的身份,请我母亲入宫侍疾,同二哥升任礼部左侍郎的任命是同一日到的,当时我们尚未回京,局势不明朗,又听闻帝后是因为有人‘谋乱’,受了惊吓而致病,主要是大哥不在府上,我母亲怕若是有所迁延,大哥不在的事情走漏了出去,引起陛下对言府的猜疑,故二话没说,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跟着宣旨的太监登车进宫了。”
言子邑绕院的时候想了想,要不要对于短暂的分别先“嘘寒问暖”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把从二哥那里听来的始末讲了。
靳则聿微垂着脸静静听她说完,只道:
“嗯,我下晌听说了。”
“邢昭统领禁军,宫中职防,虽叠屋架床,但已察得你母亲无恙。”
说着从胸口掏出一封信来,“未免你担心,托宫人请你母亲手书一封,递出来,你派言府的人送去,也好让你父兄安心。”
靳则聿抬起手,拇指在她的眉心上抹了抹。
没有镜子,她自己摸了一摸,确实皱着,垂头一笑,便顺着舒展开——
胸口似乎有一阵热意填上来,
“感谢王爷,我都要感动了,此时此刻,特别也想帮到你什么。”
靳则聿抬了抬手,诚恳道:
“他们引你母亲入宫,针对的也不是你言府,归根到底,还是因我之故。”
“不过,正好有一桩事要你帮我做。”
他放眼四周,目光又回到她身上。
言子邑浅笑的脸添了些认真——
因为此刻他是任事的态度:
“今日仲劳向我提,陛下既然免了霈忠的差事,他想把校事处兼下来,他对御马监一事向来有所主张,想把这不痛不痒之事做下来。”
言子邑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李指挥和老秦今日刚刚拥抱完——
转头就问王爷要校事处的差事。
这是什么一般人看不懂的骚操作?
虽然听靳则聿的话里,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局势,但……
他眼风朝她面上过了一下,接着沉声道,
“我答应了。”
“霈忠那里,届时还劳烦你替我劝抚一阵……回京这一项,事会相薄,我不能同之前那样周全。”
她感觉靳则聿对她同从前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太清楚。
她想了一想,
“若是以前,老秦估计要发疯,但今日……或许没那么难。”
靳则聿抬手:
“说说。”
“第一、今天王爷过来前,他和李指挥两个人‘相拥’了一会儿;第二、王爷今日在广场上与李指挥‘交头接耳’——他也没有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