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死——”
霁淩峰上浮血漂橹,刀光剑影,泥人都要杀出几分血性,草木都要学会恨天恨地,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生巨响自远处传来,将整座临渊宗,乃至整片天地都猛然撼动了。
天云骤变,日光破晓,磅礴的灵力自雾淩峰荡出,霎时间将方圆百里的群山树海尽数掀翻,高热和罡风一齐袭来,整个临渊宗内的禁制也都在这瞬间如薄纸般破碎。
杨心问立马回身,一手抓着姚垣慕后撤到陈安道身边将人压下,又猛地以剑插地固定身形。
陈安道速成一道千钧阵罩在三人周围。姚垣慕头晕脑胀之际还想到了姚不闻,连伸着脖子看去,便见那死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将春时柳筑成一道长坝,企图将这些不知到底还活没活着的人傀给护住。
一时间似是有两轮烈日凌空——很快便只有一轮了,那雾淩峰上的巨日竟叫星辰日月黯然失色,天地间便只有这一道至尊。
天穹开裂。
那裂口凭空出现,杨心问悚然,几乎是从灵魂深处在与其共鸣共振。
祂来了。
杨心问的眼睛不自觉地去追着那漆黑的天穹深渊而去,此时雾淩峰上光芒灼目,陈安道忙伸手遮他眼睛。
可杨心问无知无觉地扯开了陈安道的手,单手攥着那两只腕子压在了地上。
他的血瞳里已生出了火光,眼角泛着血泪。
陈安道亦感到了那灼目的刺痛,可两手被牵制,人也被压着,他忙看向姚垣慕。
姚垣慕却也遥望着那深渊,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亦不知自己是谁。
只有将心念转移在了旁人身上的陈安道,尚且能在那庞大的渊落面前保持神志。
巨日越来越亮,终于在最亮的瞬间炸开,粉碎成了千万颗空中飞星划落。陈安道感到了心头一阵悸动,他的胸腔像是霎时间被无形之物贯穿。
他曾经有过这种感受。
在平罡城,踏进岁虚阵的那一瞬间。
陈安道没能解开那道恶咒。可他记得那恶咒的阵图和阵文。
乾坤倒转,离坎相反。
岁时倒置,天地不辨,此间即彼间,天涯共此时。
第一次的岁虚阵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师父第一次被岁虚阵攻击时只留下了那恶咒,却并未被拖进阵中。
“此间既彼间……”陈安道再等不了,焦急地冲着杨心问的手腕咬了下去!
他和杨心问同时一声惊叫。到底是和深渊交易过的心魄,杨心问让这一激便回了神,还没品出他二人眼下姿势的尴尬,便听陈安道急道:“那是落在师父身上的岁虚阵!”
“什么?”
“那是天涯咒,他们借天涯咒将岁虚阵刻在了师父受伤。”陈安道推开他,狼狈地站起身来,“他们让师父在雾淩峰上起了岁虚阵!”
杨心问愣道:“你说慢点……”
“富宁镇的昭那将变成雾淩峰上的昭雪。”陈安道的脸上亦是压不住的惊慌,“以师父的灵力起的岁虚阵,整个浮图岭——甚至更多的人都将被卷进其中。”
李正德此生值得昭雪的只有一件事。
山脚下,浮图岭的人纷纷抬起了头。
推着板车的菜农纳闷道:“今个儿的临渊宗真热闹。”
“可不是,往年弟子大选可没这阵仗。”糖水铺子的老板娘打着扇,奇道,“恁说,要年年有这热闹看,咱这生意是不是还能更好?”
“我觉得有戏。”
“诶,是吧,我也觉得成。”老板娘信口说笑着,却忽而觉得眼前一花,眼前的菜农忽然没了,却成了个一瘸一拐的麻子,那麻子衣着褴褛,弯腰驼背的,是叫人一眼就生不出好感的那种人,可若细细看,却发现他其实挺高大,面容也该是英俊的,只是那张脸上不见半点神采,只有叫人恶心的阴鹜和市侩。
那板车也不见了,变成一路人,那些人个个神色呆滞,脚戴镣铐,如被骟了的猪猡那样乖巧地往前慢慢走着。
“麻瘸子,这队是最后一批了。”一人凑到那瘸子身边,小声道,“这障眼法靠谱不?”
“神仙的幻象术,你说呢。”瘸子嘴里咬着杆烟,闻言笑了笑,露出了他一口黄牙,“便是巨啸境的来,乍一眼也觉得不过是一列机巧傀儡。”
“这样仓促,还是谨慎点好。”
“哼,他们世家自个儿出了岔子,把日子提前了这许多。”瘸子吐了口烟,阴阳怪气道,“这一次要这么多人,出了事儿也得他们自己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