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王看到乖顺大方又得体的宴绯雪性子里有这一面,倒是也没吃惊。
还说宴儿受苦了,这些事今后就让父王来。
那时,奕王眼里的神色很复杂,有惊讶,感叹、怜惜还有怒和恨;像是自己是他亲儿子一般,没有对自己过往有一丝质疑和贬低,反而眼底的复杂神色,最后全部化成欣赏的摸摸他脑袋。
宴绯雪心底不受撼动是不可能的,他这辈子头一次感受到父爱。
他对父亲这个角色往日只有空落落的恨意和抵触;
这种憎恶不仅是对陌生的宴德席,更是因为自己幼时对父亲的憧憬和向往。
娟娘并没有特意纠正他的想法,更没有提宴德席这个人。
幼时的他,只是从旁人只言片语中知道爹娘曾经是如何相爱。
他那时候年纪小,只以为旁人反复提起是夸赞艳羡。
但实际上,他们一个个故意跑来讥笑他不懂事,跑来笑话他。
旁人总说他那做大官的爹爹会来接他,他满心欢喜一直信以为真。
幼时被困这楼里,他曾经无比渴望过父亲能来救他。
甚至想过他会从哪个门进来,然后别人欺负他的时候,他就往那个门跑。
这样,父亲进来的时候,正好解救了受欺负的自己。
他也曾无数次幻想过,父亲是什么样子什么脾性会不会喜欢他。
他会在每个节日里叠花剪纸然后放进小木盒里,像宝贝似的攒着;等着有朝一日见到父亲便送给他,想得到父亲的夸赞和摸头。
旁人骂他野种杂种,他也会骂回去说自己有父亲,不是野种。
还说自己的大官父亲一定会接他出去的。
随着旁人嘲笑戏弄的次数多了,他也能察觉到隐隐约约的怪异。
他们明明一个个都笑着,还说他父亲今后把他接去侯府就是少爷公子了,到时候可别忘记他们。
小小的他望着一张张高高俯视的笑脸,信誓旦旦拍拍胸脯说一定会把他们也救出去。延删听
众人哄堂大笑,那讥讽嘲弄的眼神第一次让宴绯雪觉得有些茫然。
娟娘说要自己去看去想,这些是他必须学会的。
是的,他必须学会抛下天真愚蠢和痴心妄想。
他要学会察言辨色,他不要被那些卑贱的人反复捉弄当个乐子调味料。
于是他开始学会顶着一张乖巧无害的脸,去戏弄那些自以为高他一等的傲慢小厮和妓-子。
他们欺负他是个孩子,他也能顶着软糯乖巧的脸,用童言无忌的借口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他们的肮脏不堪不会避讳一个孩子,可早熟的宴绯雪早已了然那些龌龊。
他暗暗搅弄挑拨,看他们之间勾心斗角争的头破血流,没一个人会怀疑五六岁的宴绯雪。
小小的他,也享受到了高高在上隔岸观火的戏耍乐趣。
可饶是此,他还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他父亲能救他出去。
他父亲以前是那么喜欢他娘,他又长的很像他娘,看见他的样子,是不是就会立马把他救出去。
为什么人是一点点长大,一点点失望消磨美好。
他要是能瞬间长大,他过往的记忆里是不是就没有难堪愚蠢不愿回首的往事。
他内心和自己较真,苛责与懊恼像是吞噬他的影子,为什么曾经愚蠢的寄希望于仇人救他。
他应该恨他,他应该报复他,而不是向仇人祈求他的怜悯和慈爱。
直到有小栗儿,他才好像找到和解。
孕肚是一点点隆起,人也是一点点长大,他那些美好的幻想和天真,都是他当下努力活着的证明。
他放下了偏执阴暗,重新捡起被自己抛弃的天真仁善,慢慢将这些美好的东西存放在接二连三出现的孩子们身上。
后来白微澜出现,他不由分说又死皮赖脸的挤进他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