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耳中,再次飘进这三个字。
青城山。
她明显深思起来,赶在乌云密布,雷声渐密前回了院子。
此时在县衙之中,翟离一副深藏不露的模样,身着暗灰银边对襟套衫,坐于紫檀木交椅之上,俨然一副让人不寒而栗的姿态。
他收到连决的条子一瞧,唇边勾笑。
心道小姑娘当真长进不少,懂得等待时机了,出去走一趟是只玩儿不办事,当真有这厉害了。
他燃烛焚条后,对着堂下众官员道:“工部发来的文书,其规模与实建不符,尔等作何解释?”
作何解释?先帝下的旨,工部派的人,度支司支的钱。谁敢不认真督办?
况朝中派了那么些巡查使,看过多少遍了?
如今翟离
一来,往那紫霄宫溜达一圈,回来就兴师问罪,都是当官的,里面几层意思谁不明白?
郡守拱手答道:“左相心思缜密,眼光独到,自是有我等料想不到之处。若能提点一二,让我等去办,我等定当尽心竭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哪里是建造的问题?分明是欲加之罪的问题。
是通过欲加之罪来安排其余不可明说之事的问题。
只是在场多人心内疑虑,都道左相心机极深,怎的这次是一上来就直说明言,不打迂回?
毕竟当初右相与元国公之事,这些个朝局中人或多或少有所耳闻,均是佩服翟离的杀伐果断与胆大心细。
他轻笑一声,随随抬眼一扫众人,淡道:“舆图拿来。”
众人心下一松,敢情要的是这个机密东西。
武当山舆图,一式两份,宫中那份放于藏书阁,均州这份则放于均州官署之中。
因要敕造宫宇,故而对武当山的地形地貌是又进行了一次详细的勘探。
又添许多细则,本因誊抄一份传入宫中,却因建造而耽误,先就着宫宇建造过后再誊抄递进宫中。
如此一来,里外的时间差便被翟离抓住了。
一份舆图自是呈现在了翟离面前,他与连决二人在屋内待了整整一下午,这一众官员是候在门外,走也不是,等又难熬,直到天色将暗,房门打开,舆图送出,众人得令皆散。
翟离这不大不小的动静,被一只灰鸽携着,振翅两日,送进了宫中。
深宫之中正在为辛漪颜的画像添花钗冠的赵琛收到条子一看,唇边荡出笑来。
他搁笔添茶,心里细想,究竟是哪一步,让翟离瞧出了端倪。
他传来沐阳与嫣姑娘,房门一闭,不知三人说了什么。
直至夜深露重,掖门处出现两匹快马,马上之人矫捷利落,往城外奔去。
斜晖几度隐山间,过去十日有余,影儿的崩漏之症是已然见好,她也越发活分。
影儿自己闹不清是因白须老者的药还是赵琛的药,总之这幅身子当真轻巧不少,大有些从前的体魄回到她身上的意思。
白日里,翟离又不知去向何处,一如这些时日所习惯的那样,影儿由水央和夏莲陪着,几乎日日外出。
开始那几天是午间便回,下午探着翟离的反应,再决定是否出去。
这两天倒是越发胆大起来,干脆黄昏才踏进院门。
翟离对此竟是不闻不问,每日只在夜间床榻之上,搂着她,细问她这一日做了什么,是否开心。
今日他不知从何处回来,指骨凉凉的,搁在她侧颈上,轻轻摩挲着,“越发滑嫩了,这些时日,倒是将你养回来些。晚间吃了什么?说来我听听。”
影儿被他凉的一颤,又有些痒,是拧着脖子往他怀里钻,埋脸在他胸前,娇娇地说:“喝了三合汤,吃了酸浆面。”
翟离不语只笑,鼻息一阵阵落在影儿发顶,将她弄得发痒,于是她也笑起来。
两弯细黛下一双明亮迷人的眼,似夜明珠一般照在翟离面上,勾了他的魂去。
他将唇抵在她的额间,嗓音带着难辨的嘶哑,“你好了不少。”
几个字,是何意味,她心知肚明,可她装作不知,稍稍点头,往他怀里又钻了钻,透着娇羞道:“吃得太多,有些乏累。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