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北燕王宫沦为火光地狱,天佑北燕王朝的历史在此终结。
北燕朝元贞三年七月二十五日,末帝燕文纯禅位于青州王楚云轩,遂焚宫,大火七日不熄。
这便开始了他一生的宿命。
“燕文纯,这圣旨,寡人要你来写。”
楚云轩突然出现在苏珏身后,声音中透着一股疲惫。
正是这股疲惫将苏珏拉出记忆,眼前是紫宸殿的雕梁画栋,凄清冷寂。
苏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让他诧异的是,楚云轩竟将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
“天命如此,你我注定不死不休。”
楚云轩轻笑一声,继续道,“至于讨伐的檄文,燕文纯,寡人也想知道。”
“好,我来写。”
苏珏定睛看着楚云轩,眼底蔓延出的情绪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灵均,研墨。”
“是,陛下。”
长生烛不尽的燃烧,中贵人灵均静静的研墨洗笔。
而苏珏略微思索便提笔挥毫。
“咨有西楚国主楚云轩,贪图逸乐,兴建行宫,靡费财物。诸位臣夏直颜犯谏,见怒于君,被当堂处斩。御史中丞死谏,流三族。
之后又征用民夫六千,死伤四千一百。
天顺十二年冬月,虐杀内侍数十。内侍监赵监婉言相劝,遭五马分尸……”
苏珏写的是讨伐的檄文,因此最后还有新帝李明月揭竿而起的因缘始末。
“今君楚云轩为人豺狼之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人神之所共愤,天地之所不容。国之重臣,驱之于版筑,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勾连外敌,欲绝西楚。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李氏明月,西楚楚旧臣,公侯冢子,有大功于社稷,却遭倾家之祸,殒命之灾。见山河将覆,黎民泣血,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
苏珏笔下不停,檄文写完之后,他又铺开那道圣旨,落笔如飞:寡人在位十有五载,幼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忠臣用命,危而复存。
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李氏。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绩,今王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於厥子,而名播於无穷。寡人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平阳侯。”
苏珏笔下不失偏颇,却又字字珠玑,而且还特意仿照了楚云轩的字迹。
楚云轩站在他的身侧,眼中既有赞赏,又有大势倾颓的悔之晚矣。
“燕文纯,还有禅位宝册。”
见苏珏就要停笔,楚云轩出声提醒道。
“楚云轩,这应该由你来写。”
“好,寡人来写。”
言罢,楚云轩接过笔写道:咨尔平阳侯:昔者帝尧禅位於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楚道陵迟,世失其序,罪在寡人,大乱兹昏,群凶肆逆,宇内颠覆。赖君侯神武,拯兹难於四方,惟清区夏,以保绥我宗庙,岂予一人获乂,俾九服实受其赐。今君钦承前绪,光于乃德,恢文武之大业,昭尔考之弘烈。皇灵降瑞,人神告徵,诞惟亮采,师锡寡人之命,佥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逊尔位。於戏!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君其祗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
一番笔走龙蛇,楚云轩搁笔大笑,然后将其交给苏珏,“拿去吧。”
“多谢陛下成全。”
苏珏接过后深施一礼,随后转身而去。
殿外夜色茫茫,却又是黎明将至的清明。
“燕文纯!”
望着苏珏飘然的背影楚云轩突然出声,苏珏的脚步略有停顿。
“兜兜转转,你与寡人算是彻底两清了,寡人算计的你孑然一身,而你与李明月也夺了寡人的江山,算是扯平了。若有来生,寡人希望你与寡人能真正的把酒言欢!”
闻此言语,苏珏先前停顿的脚步加快,楚云轩的声音被抛在身后越来越远,直到模糊不清。
“算是两清了……”
苏珏轻叹一声,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